「夫人說的極是。」沈鶴立說。
錦繡園是蘇式風格的精致林園,但是顧心鉞的臥房裏擺著的卻是一張舒適的西洋床。高床軟枕,華麗的帷帳。
沈鶴立是睡不慣軟床的,尤其是這種西洋床,不僅軟還彈性大,在上面睡一覺醒來總覺得身體哪裏都不得勁,不舒服。除了新婚前三天,沈鶴立是睡在床上,之後一個月裏都是睡在顧心鉞臥房的地板上的。
過了一個月後,顧心鉞客客氣氣的請他另外找舒服的地方去睡覺。之後沈鶴立就再沒進過顧心鉞的臥室。
顧心鉞是沈鶴立自己選的。沈鶴立是京都州下面小地方的人,早早就沒了爹,十一二歲就去碼頭上賺錢養家,十四歲就敢跟著人出海,出海幾次後積累了原始基金,就反身投資河運,當時各大軍閥還沒達成共識,歐羅巴各國嘗到甜頭後一窩蜂的跑來這個曾經的黃金之國尋求機會,各地戰火紛飛。沈鶴立也是夠膽,生生用命跑出來幾條河運商線。
後來,五大軍閥達成聯盟,割據而治,共同抗戰外國,自家人關起門來怎麼打都沒事,要不要統一再說,就不能讓外國人到自家土地上耀武揚威喊打喊殺。時局稍穩,沈鶴立就回京都州開起百貨公司來。這百貨公司是舶來品,臨海州和中原州都有非常出名的百貨公司,沈鶴立憑借著眼光和雄厚的實力,不多費勁就在京都州站穩了腳跟。
只是局勢稍穩,因著軍閥對遺老遺少的態度曖昧,在改朝換代中經受大打擊的貴族們又重新抖起來,在州政府上擔任了或實職或虛職,一時間也是花團錦簇。京都州不比其它三州,貴族基數太大,即使消散了不少,存在的也不少。想要在京都州高枕無憂,就不能忽略這一群體,聯姻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因形勢的原因,貴族聯姻不再局限於貴族之間,往常看不上的商賈,軍戶,如今也在他們的聯姻名單上。
沈鶴立年輕有為,又有一幅好模樣,自他放出想要娶親的意思,京都州的媒人都聞風而動。在眾多的女子照片中,顧心鉞的畫像突兀又醒目。
顧家在貴族裏也是一等的人家,百年世家,就是顧心鉞的爺爺,顧承肇,曆經兩朝,官拜一品宰相,憑一己之力力挽頹勢,讓末朝又多支撐了幾年,末代皇帝被趕下龍座,繼而又被秘密處死後,他對著皇陵方向下跪三拜,臣有負先帝所托,罪該萬死。竟是自縊在家中,慷慨赴國難。
因著這個原因,不管是誰掌管京都,都要對顧家優待三分,這是忠君的楷模,是做面子工程最好的對象。
這樣的人家會看上自己,沈鶴立不信,畢竟他雖然聲勢浩大,但畢竟根基尚淺,若有二等三等的貴族,一二三等的商戶,二等的軍戶,這樣的人家找他聯姻才是合理。
沈鶴立去找人調查了顧心鉞,畫像不比照片清楚,但那上挑的丹鳳眼清冷中又帶著不屑的一瞥,卻是瞥到他心裏去了。
如果是說顧承肇是一條龍,那麼他的兒子,顧心鉞的爹用長蟲來形容都覺的侮辱了長蟲。軟弱無能,貪花好色,強取商戶女為妾,寵妾滅妻,氣死原配後便把小妾扶正,小妾能生,生了四子兩女,竟把原配嫡子擠到角落去了。
原配外家在中原州,除了原配去世後來京都鬧了一會,其餘時間也不能多費心神在這個外甥身上,路途遙遠加上時局動蕩,有心無力。顧心鉞十一歲的時候大病一場,被繼母找著機會在體內養了胎蟲,好端端一個繼承家業的原配嫡子,最後成了必須外嫁的男婦。
就這麼一個可憐孩子,畫像到了媒人手裏,也只是因為他的大妹,繼室的大女兒許了京都州的實際掌權人威武大元帥手下的一個得力旅長,他的繼母趕著把他嫁出去,為了膈應他,還專門只找商戶。
沈鶴立了解基本情況就爽快的去下聘了,他結婚也不是為了兩情相悅,顧承肇的孫子,這個名頭可好用的很。沈李氏對兒子要娶個男婦有點不情願,雖然早早養了胎蟲,生育和尋常女子無異,但是男人生子,到底是逆天改命,有違天和。
沈鶴立只說娶他對自己的事業有幫助,沈李氏也就認了。她平民出身,如果不是兒子有本事,她是萬萬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有個貴族兒媳婦的。
第3章 狐狸變狼狗
沈鶴立和顧心鉞兩人同床只是單純睡覺而已,早上沈鶴立出門去公司,顧心鉞用了早飯後讓人招了花青來。
「你去沈家的商行走一趟,跟掌櫃說,但凡顧家來人提東西不給錢的,都一筆一筆記上,到月底總起來,再一分為二,一份送到曾媽那去拿錢,一份送到趙旅長府上讓他們太太給錢。」顧心鉞不疾不徐的交代著,「顧家有兩個出嫁的人,倒不好只讓我一個人專美於前。」
「是,少爺。」花青應道後出去。沈家目前在京都州有三家商行一家百貨公司,花青一家一家的都跑到,這掌櫃的口頭上應好,但轉身還是都報到沈鶴立那,讓他定奪。
「太太既然開口了,就按太太說的做吧。」沈鶴立知道後笑道,這個顧心鉞,果然不是省油的燈。「去趙旅長府上送賬單的人我來選,還有太太的那一份從我的私帳上走。」
早在末朝時,貴族寅吃卯糧虧空的就不在少數。貴族講排場,又愛攀比,不食人間煙火,內裏管家一兩銀子一個雞蛋的比比皆是,原來占著貴族的名頭,底下有莊子,有想借□□的商家的孝敬,面上總還能持平。
末朝一滅,貴族人心惶惶,既怕被軍閥清算,又想投機再得一場潑天的富貴,這就少不得要用錢來走動。再加上末朝亡國之前的洋亂之禍,亡國時紅衣巾的趁火打劫,貴族家也沒有餘糧了。
現如今雖然形勢開始好起來了,但是貴族的交際場又要忙碌起來,為了面上好看,少不得要拆東牆補西牆,如今好不容易又可以借著名頭抖起來,少不得吃相要急躁一點,難看一點。
趙正哼著小曲兒回家,聽元帥的意思,下半年還是有戰打的,終於不要窩在這繁華之地消磨銳氣了,想想都覺得骨頭松快了不少。到家的時候,聽到家裏的女人們在花廳聊些什麼,哈哈大笑,趙正心情不錯,也湊過去,「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老爺回來了。」
「哥回來了。」
刷拉拉站起幾位花枝招展的女人,那都是趙正的姨太太,坐在上首沒動的是他的母親,母親邊上依偎著一個雙十年華的姑娘,就是他的妹妹。
「大老遠就聽到你們的笑聲了,你們伺候老太太伺候的好,老爺都有賞。」趙正坐到母親下首位置,順手攬過靠他最近的一個姨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