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承歡連騙帶哄的送走了一群大媽們,終於世界清靜了,她開始著手收拾殘局,其實殘局也說不上,不過就是泡爛了幾塊複合木地板,拖把來來回回拎了大約上百次吧……
等到收拾完,物業的修理工也將管子重新接上,天上的月亮已經高高掛起了,言承歡站在門口目送維修工離開之後不禁松了口氣,心想這一下午的終於解決了,不然這大晚上的覺都睡不了了,剛合上門腦子裏又陡然響起大媽們語重心長的聲音:「樓下剛搬過來一個人……」
她不禁打了個激靈,是啊,樓下還沒解決呢。
在屋裏轉了兩圈,想起廚房裏還有自己前段日子做曲奇餅幹,於是便精心的裝上了一盒,打算帶著禮物上門道歉。
抱著一盒餅幹,言承歡來到了樓下,抬手剛想敲門才發現這門壓根就沒關上,一條長長的縫隙裏傾瀉出雪白的光來。
門沒關就代表著家裏有人,言承歡自然是做不出來不請自入的事情來,敲了敲門淺聲問了一句:「家裏有人嗎?」
聲音隔著門板傳出來,但言承歡還是聽出來了,主人是位男士而且似乎在忙,聲音裏透著輕輕的喘氣聲:「稍等……」
有人應聲了,言承歡這提著的心不禁松了下來,抱著餅幹盯著自己的腳數羊,她這人就是這樣,出了問題就得立馬解決掉,不然心裏總好像梗著一根刺似的不舒服,說白了,她這就是典型的不耐壓。
很快便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再接著門帶著一股子風撲面而開,她調整了笑容抬頭,卻在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孔時笑意頓消。
噗通一聲,手裏的餅幹盒子應聲而開,裏面原本精心包裹的曲奇餅幹紛紛摔碎,餅幹屑四濺起飛。
003 難道你不是來道歉的嗎
言承歡幾乎是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對不起,我走錯了。」話音一落,她轉身還沒拔步就聽見身後砰的一聲,震的她渾身都顫了顫,原本因為屋裏的燈光而照亮的走廊裏瞬間烏黑一片。
她慢慢的轉過身,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看了很久,腳下發出刺刺拉拉的聲音,是那些摔碎的曲奇餅幹,被她這麼一踩幾乎屍骨無存。
蒙蒙的月光透過走廊的窗戶射進來,她借著淡淡的光慢慢蹲下用手一把一把的將那些餅幹屑聚攏掃進盒子裏,道歉不成還弄髒了人家門面總歸是不好。
徒手清理完殘局,她抱著盒子轉身上樓,上樓梯的時候腳下一歪,疼的她跌坐在台階上,月白的光恰好照在她的臉上,短發有點亂、臉色慘白,臉上有清晰可見的兩行淚珠,隱沒在朦朦的黑暗裏就像一具空洞的女鬼一樣。
麥航遠幽幽的盯著門把手,臉上雖然波瀾不驚,可心裏早已經是激起千層風浪,這麼多年了,以前的恩恩怨怨他以為自己早已經放下了,可就在剛剛,她真真實實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心裏那塊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就這麼毫無預警的迸裂開來了。
於是他請她吃了一記華麗麗的閉門羹,他抬頭閉了閉眼睛:麥航遠,這麼多年了,你卻還是被言承歡吃的死死的。
利落的開門,站在門邊遠遠的看見那個坐在台階上垂著首的女人:「因為你的原因,我整間客廳連帶書房都遭殃了,難道你不是來道歉的嗎?」
清朗的聲音不卑不亢,可傳進言承歡的耳朵裏卻像萬箭齊發一樣,她就坐在樓道中間不上不下,她瞪大了眼睛故意看著夜色撩人的窗外,逼著自己不去往下看,可眼淚還是沒出息的順著眼角淌下來,收都收不住,從無聲的流淚發展到最後嚎啕大哭,她纖細的背影顫抖著就像一片枯萎的樹葉一樣,似乎只要輕輕一折就會斷成兩截。
細密的腳步聲在她的耳膜裏漾開,她淚眼朦朧的看著那雙不期而至的米色拖鞋,卻無論如何再也沒有勇氣再往上看一寸。
她的聲音顫的連詞都組不出來:「麥……航……航遠……你……」
麥航遠居高臨下的看著蹲在自己腳邊的女人,心裏沉寂了很久很久的某個地方仿佛突然有了沖破封印的感覺。
這麼多年了,他以為她早已經嫁為人婦、兒女成群、過著屬於她言大小姐幸福快樂的生活,卻沒想到多年之後,他和她他們竟會在這樣不起眼的小公寓裏因為水管爆裂這種雞毛蒜皮的鄰裏關系再次重逢。
她剛剛驚愕的神情他盡收眼底,俏皮的短發一縷一縷的中間仿佛能透過空氣,本來就不大的巴掌臉被蓬松的頭發這麼一襯越發的小了,一雙如水似的澗瞳,眉與眸,眉如黛,眸如星,纖長羽睫合在幹淨清麗的面頰上顫動。
還是和當年一模一樣的幹淨容顏,只是有什麼地方還是變了?至於究竟是什麼?他也無從尋覓。
她的哭聲也和以前一樣,就像只小奶貓一樣,每次一哭,他心裏都像有無數貓爪子再撓一樣。
004 拜托,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
麥航遠皺了皺眉,舒了口氣華聲道:「我是對你拳腳相向了?還是三更半夜向你提出天價賠償款了?你哭成這樣,是想讓整棟樓的人都知道我麥航遠在和一個女人過不去嗎?」
言承歡用手捂住臉,哭過之後的聲音已經發嗡了,仿佛經曆了無數滄桑:「對不起,淹了你家。」
她像個孩子一樣的神情令麥航遠不禁嗤笑了一聲:「我以為言大小姐永遠都不會說對不起這三個字,今日有幸,是我麥航遠的福氣。」
言承歡用雙手摩挲了臉頰,只覺得神思通透了才慢慢扶著牆站起身開口:「很晚了,我得回去了。」
言承歡不是沒聽出來,麥航遠句句鋒利如劍,且劍劍都直戳她的心窩子,而她呢?自知當年是自己虧欠他的多,竟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所以她除了轉身離開,其它什麼反應都給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