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長大哥。」矮個子姓長,嗯,王思接過缸子,一股從唐王手中接過紫金缽盂斬妖除魔西天取經的責任感壓在肩頭。
高個子乞丐從帆布兜裏撈出一把掉漆的二胡道:「妹子,我今天的主打曲目是二泉映月(其實他就會拉這一個曲子),你有什麼拿手好戲亮亮。」
王思伸手去自己的背包裏掏笛子,矮個子已經從編織袋裏拿出畫板炭筆:「大哥繪的一手好丹青,趁著沒人,大哥先給妹子畫一幅。」
丐幫果然臥虎藏龍,矮大哥的繪畫技術尚不知道,高二哥的那把二胡看上去破破爛爛掉漆嚴重,但卻是一把高檔貨。王思是行家,她對與音樂有關的東西有著難以名狀的直覺,雖然她沒有機會接觸高檔二胡,但上學的時候曾經逛遍了翼江市的樂器行,網絡上的樂器資料幾乎毫無遺漏的研究過。憑直覺,她認為那把二胡絕對是把珍品,從原木紋理顏色看來,像是印度小葉紫檀,皮膜是少見的紅紋蟒皮。
聽到矮子要給王思畫像,高個子揶揄道:「就你的破畫筆,也就會畫個漫畫人頭像,不把漂漂亮亮的妹子給畫成醜八怪才怪!」邊說邊吱吱啞啞拉起二泉映月的曲調,手法還算嫻熟。
樂器是好樂器,樂曲是好樂曲,可惜保養不當,定音不准,真心不怎麼悅耳。
怕兩人又杠上,王思忙道:「咳,矮大哥,你畫像不用我擺姿勢弄造型吧?」
「不用,大哥這繪畫造詣,只要看一眼,就將你的樣子**不離十的畫出來。」矮個子已經埋首於畫板。
高個子邊拉邊道:「吹吧,當心把便衣吹來抓你蹲大號。」
王思又對高個子道:「高二哥,你的二胡能不能借我瞧瞧,我覺得您的二胡不錯。」
高個子眉開眼笑:「還是妹子識貨,我這二胡是我爺爺傳下來的的,當年我爺爺在秦地拉的一手漂亮二胡,國民党的省長做壽都請我爺爺過去拉二胡助興。」說著將二胡交到王思手上。
二胡不大,分量不輕,王思掂在手裏,幾乎可以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測,她試著拉了幾個音,然後調試重新定音。
高個子在旁邊絮叨:「……有個開奔馳一身名牌牽藏獒的有錢人想出一萬塊錢買我的二胡,我都沒賣,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咱就是要飯吃也不能賣。」所以果然就要起飯來。
王思調試之後,拉了幾個音,音色果然好多了,她將二胡還給高個子道:「高二個,弄點松香抹抹,用護手霜把保養一下,這麼好的二胡可別給廢了。」
「還是妹子識貨,今天收工後我就去保養。」高個子分外自豪的接過二胡拉幾下,驚道,「妹子,你會調音?」
「會一點。」王思笑笑。
「這次拉著好聽多了!真人不露相,妹子,原來你還是個高人呐!」高個子驚呼的拉著二泉映月,卻沒有一點世事坎坷的悲涼味道。
王思笑笑從背包抽出笛子,認真的貼好笛膜,試過音,為高個子的二泉映月吹伴奏。
笛聲婉轉清涼,林間空氣微微顫動,林梢的鳥兒逐漸安靜下來。伴著笛聲,二胡的音也沒有了剛剛的跳脫虛浮,慢慢轉入沉穩柔和悲惋。
笛聲悠悠掠過,觸動的不僅是耳朵和聽覺,血脈和心跳也跟著笛聲婉轉共鳴。林間飛蟲顫抖的翅膀也緩慢下來。
一個散步的路人停下腳步,一個媽媽拉著女兒停下腳步,一對情侶停下腳步,爭吵的小兩口不知道自己何時會停下爭吵,健身的老人腳步隨著樂聲而來……沒人清楚石頭鋪成的林間空地上什麼時候聚滿了人,沒人清楚自己為什麼被擠出小路擠擠挨挨占滿草坪,摘花的兒童停了手、追蝴蝶的孩子任由蝴蝶翩然遠去……
六十二 公園之聲
六十一公園之聲
每個人都多少聽過名曲,但從沒有今天這樣觸動心弦、心髒、心神,這樣完全被音樂浸透、同化……
音符止歇,王思緩緩從樂曲中抽出自己的身心,她對音樂向來是全身心的進入,才發現周圍不知何時聚了這麼多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他們的神情全部滯留在陶醉的靜謐和淡淡的哀傷中。
高個子乞丐手握弓弦,停歇了好一會兒才明白自己在乞討,天啊,我拉出了什麼?神曲!?!竟然吸引了這麼多人!「父老鄉親們,我們兄妹三人身有殘疾,感恩新社會,賣藝掙口飯吃,有錢的賞個小錢,沒錢的捧個場,謝謝啊!」回到現實,高個子一看這麼多陶醉的人群,立馬專業的吆喝。
人群被他這一吆喝,才從美妙樂曲天堂回到人間,剛才究竟聽到地是什麼?身心竟然如此悵然哀傷!
當——啪啪——當當——啪啪——
硬幣落入不鏽鋼缸子的聲音和鼓掌聲此起彼伏。
王思前邊的不鏽鋼缸子溢滿了硬幣紙幣還有紅色老頭,高個子的不鏽鋼缸子裏有少半缸子,矮個子的缸子裏只有零星幾個硬幣。
「再來一首吧!」
「再拉一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