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大門,諸葛亮望天歎道:「公瑾這一去,卻叫你我為難了。」魯肅點頭道:「兩家結盟,不平之人必多。我二人居中調度,甚是不易。東吳眾將固然個個有怨,你那邊關雲長不也是時時起難心?」諸葛亮搖頭道:「這些倒也罷了。只是外間來的流言,心懷叵測,難以提防。」二人默行一段,魯肅忽道:「孔明,你那邊有支什麼梁山軍,是何來曆?」孔明道:「是一群山東豪傑,乘亂世起兵,許是同那黃巾相近罷?上年奪了荊州南部三郡,獻與劉皇叔作投靠。這一幫豪傑看來都是氣血之人,頭目數十人彼此兄弟相稱,義氣深重。」魯肅道:「這一支軍馬,兵精將勇,又有頗多奇才。劉皇叔駕馭之時,還請多加小心。」孔明笑道:「這個子敬多慮了。我看他雖有猛將良謀,無非是草莽好漢,爪牙可用,至於異心,應當無有。」魯肅道:「如此甚好……」
二人行無數時,到孔明所住驛館,拱手而別,魯肅自回府邸。
孔明入了驛館,見趙雲秉燭看書,道:「子龍將軍尚且未安寢耶?」趙雲笑道:「奉命保護軍師,豈能自顧睡覺?」諸葛亮道:「時辰不早,便請安歇。明日一早去吳侯處辭行,自回荊州。」趙雲應了一聲,站起來,悄聲謂諸葛亮道:「軍師,方才士卒來報,驛館附近,有人鬼鬼祟祟打探。軍師今夜多加警醒。」諸葛亮一怔,微微點頭。
於是孔明自去房中,將短劍放於手邊。到了二更時分,沉沉睡去。
趙雲這頭,總歸放心不下,到了二更時分,也回房中,全副帶甲,蜷坐於床前打盹。卻安排了兩名士卒輪番看守。沉沉睡到三更,忽然警醒。耳聽四周,並無異動。總是不安,於是起身仗劍,到諸葛亮門口看探。忽見窗外人影一閃。趙雲大喝一聲:「何人在此!」疾步沖出門去,到了院中,一派月色,並無人影。趙雲正自詫異,忽然大叫:「中計了!」話音剛落,花叢中弦聲不絕。趙雲一個鯉魚打挺,破窗而入,聽得身後噗哧噗哧,弩箭都釘在窗戶之上。進得房中,便有數名蒙面人闖入房內,守夜衛士也為格殺。諸葛亮已起身,手握短劍退到牆角。趙雲一言不發,揮劍上前,白光閃處,已將一名蒙面人攔腰劃斷。刺客紛紛圍上,好個趙子龍,猱身殺入戰團,青‧劍如白龍鬧海,劍到處血光四射,片刻之間,將刺客格殺了五人,餘下一個為首的仍舍身奮戰,趙雲與他交手,一時之間竟也殺他不得,便欲生擒。戰了數個回合,趙雲大喝一聲,一劍將那刺客手中刀削為兩截。忽然窗戶口人影閃現,趙雲驚呼:「軍師小心!」舍了刺客,將孔明推到一旁。但聽弩箭破空之聲,轉眼之間,那為首的刺客已不見蹤影。
趙雲見刺客去了,也顧不上追趕,轉回房內,見諸葛亮已神智稍安。趙雲跪地請罪:「末將保護不力,叫軍師受驚,萬望恕罪!」孔明笑道:「若是這也當請罪,則何事當為功也?子龍不必如此,先去搜檢刺客身邊,看是否有何緊要事物。」趙雲便去搜了一遍,沒有什麼東西。孔明喃喃道:「我原也想,他若再放一個孫仲謀的密信,也未免太露形骸了。」
這時已驚動巡防官兵,片刻之間,孫權、魯肅各自趕來。得知孔明無事,方才放心。孫權握諸葛亮手道:「先生若是有意外,這兩家和盟可就難免破敗了!」諸葛亮點頭道:「敵人前次暗害公瑾,今番刺殺於我,其用意昭然。往後更須提防。」兩邊又說了些聯絡的話,諸葛亮、趙雲自回荊州。孫權差賈華帶水軍五百沿路護送而歸。
要說這次的謀刺,卻又是宋江安排,但所派刺客,並非劉備麾下梁山軍,而是江東的李俊一軍。那領頭的卻是拼命三郎石秀。這次謀刺失敗,李俊便叫戴宗火速送消息與公安的宋江。
宋江、吳用等在公安得知,又密密商議。吳用道:「這謀刺一事,有趙雲相護,總歸是不易成功的。只是今日失敗之後,我們先前的功夫,一半都白費了。」公孫勝道:「加亮,我還是有一事不明,這孫劉破裂,究竟於我們有何好處?當前曹操最強,若待孫劉兩家聯盟破了曹操之後,再作手腳,豈不更好?」吳用道:「公孫先生有所不知。當前曹操敗於赤壁,其勢實已不若孫劉兩家。劉備心存大志,稍後必進兵益州。若是孫劉睦好,則他把我兵馬分調開各自使用,難以成我大計。若是孫劉開釁,則西進之日,必留我梁山軍在荊州為輔助。屆時,我等先調動劉備在荊州的兵馬與吳兵拼鬥。兩敗俱傷之際,我等聯合交州柴大官人,襲荊州之後;混江龍李俊兄弟在江東連接山越人起事,兩邊同時發動,可盡得荊州、東吳之地,如此則劉備孤軍在蜀中,勢難支撐。我等再以救援劉璋為名,前後夾擊先滅了劉備,再與黃信、曹正諸位兄弟裏應外合,奪了益州。然後進兵漢中,得鄒淵鄒潤兄弟的接應,再平了張魯。以此半壁江山,再加上山東盧員外及分布各大城的兄弟,與曹操抗衡非難事也。」宋江聽了,驚歎道:「先生真是孫吳再世,諸葛……這個……重生。」吳用道:「只是今日謀刺諸葛亮失手,我恐不只孫劉之盟難以動搖,不好那諸葛亮只怕要猜疑到我等頭上了。」宋江大驚:「那諸葛亮就算神仙下凡,如何能懷疑到我等頭上?」吳用道:「便是當日投順劉備,諸葛亮便不甚放心。現下怪事迭起,皆與俺梁山軍脫不開幹系,他是個精細多慮之人,又如何不疑?」宋江道:「如此甚是危險了!軍師有何計策?」吳用道:「尚有一策可以彌補。今孫劉兩家不和,世人多有以為是曹操在中間挑動。我便順其意,將那禍水引到曹操頭上。雖然離間孫吳的計策減效大半,卻可以保得我軍幹淨。」宋江道:「如此,再遣人暗殺劉備,然後留曹操印信?」吳用大笑道:「此種計謀,焉能反複使用?」宋江道:「那可叫戴院長趕去山東盧員外處,取聖手書生蕭讓來作曹操書信……」吳用笑而不語。宋江也自覺尷尬,沉思一刻,道:「有了有了,何不假作拿獲奸細,搜得曹軍將領給刺客的密令……」吳用皺眉道:「哥哥的計策,如何盡使我等脫不了幹系?」宋江道:「那以加亮之見當如何?」吳用道:「今日之事,只有速速去聯絡曹操軍中的兄弟,挑動曹軍來攻荊州。若是如此,則劉備諸葛亮必以為是曹操的連環計謀。」宋江大喜:「吳用兄弟無愧智多星也!只是如此把事情推到曹操頭上,則孫劉和睦如初,又當如何行使計策?」吳用道:「這個哥哥休要著急。雖然本次風波平息,這周瑜之死,以及荊州、益州之爭,總是不變的。長久之下,必生罅隙,我等且先顧得眼前是非,再靜觀其變罷。」當下計議已決,便叫戴宗北行。
再說那盧俊義在山東一軍,頭領內數有投入曹操軍中者。內中雙鞭呼延灼、病尉遲孫立二將,投到宛城征南將軍曹仁麾下。曹仁見他二人武藝出眾,兵法頗知,甚是喜愛,受以校尉之銜,常委重任。這日得到戴宗送來消息,孫立便先往見曹仁道:「丞相以將軍重兵鎮南疆之地,實在為了進窺孫、劉兩家。現下兩家為了爭奪地盤,自相紛擾,戰於公安,周瑜身故,正是千載難逢機會。將軍何不起兵南下攻之,以收漁利?」曹仁道:「文直高見。待某計議。」孫立告退。
時隔半日,呼延灼前往。其時曹仁正與從事滿寵商議。滿寵道:「孫立之見固然是好,但將軍屯兵重鎮,為國家咽喉。若欲進取孫劉,當稟明丞相,添加兵將。否則萬一有失,後果不堪設想。」曹仁乃問呼延灼:「炎之以為若何?」呼延灼道:「我以為孫立之見甚是有理。現下孫劉起隙,彼此互不照應,正是起兵良機。若是稍有坐視,待彼安定,反是貽誤戰機。」滿寵道:「但是起兵輕動,如若有閃失,當怎生是好?」呼延灼道:「我宛城屯精兵數萬,孫劉能有多大能耐,撼動我處?今日俺倒有一個計較。將軍可分我一部軍馬,南下攻擊劉備。將軍卻自提兵仍鎮宛城,為我軍後援。此去若有微功,與將軍共分;若是有失,俺一人承擔。」曹仁大喜:「如此有勞呼延灼了。滿伯寧以為如何?」滿寵點頭道:「甚好。但炎之此去多加小心。」呼延灼道:「這個自然。但求副將佐助。」曹仁道:「我令校尉牛金、孫立與你為副將,撥馬兵二千,步軍七千,如何?」呼延灼道:「足矣。只是以此兵馬,自保有餘,建不得大功的。將軍待丞相處有回話,勿忘添我後援。」曹仁應允。於是呼延灼去點了九千兵馬,牛金、孫立為副,偏陴小將數十員,南下進攻荊州。
荊州這邊,諸葛亮回到本城,與劉備說了如此事端,劉備道:「如此看來,確有奸人挑撥兩家關系,不可不防。」正言間,流星馬報,說曹仁遣大將呼延灼引兵來犯。劉備大驚,諸葛亮道:「此顯是曹操詭謀了!只道我已被害,所以有此異動。呼延灼軍只是前鋒,後續必有大隊前來!」劉備道:「那卻如何是好?」諸葛亮道:「可一面整頓本處人馬迎戰,一面從交州柴進處抽調後備兵馬,一面飛書報南徐吳侯孫權處,教兩家攜手禦敵。」劉備點頭,差人兩處去了。又對諸葛亮道:「曹軍南來,我軍是過江迎敵,抑或待其渡江?」諸葛亮道:「事關疆土,自然是過江擊之。」劉備道:「既然如此,軍師與我同引大軍渡江如何?」諸葛亮道:「且慢。呼延灼只是曹仁部下偏軍,如皇叔親出,甚是不值。遣一將迎戰即可。大軍須暫屯江南,以觀其變。」劉備道:「然則派關雲長過江如何?」諸葛亮道:「關雲長是我軍首位大將,亦不可親動。」正說之間,人報振軍將軍宋江急事求見。劉備令請入,宋江道:「見過主公,軍師。我部下士卒,探得曹仁遣大將起兵數萬殺來,請皇叔早作准備。」劉備道:「我已得知了,正與軍師商議迎敵之事。」宋江道:「我梁山軍願為前部!」劉備待要發話,諸葛亮道:「宋公明,禦敵之事,我與皇叔正在商量,公明且退,待議定之後,自有安排。」宋江退出。
劉備道:「先生以為派梁山軍迎戰如何?」諸葛亮皺眉道:「這梁山軍行事,總是有些許教人放心不下。東吳魯子敬叫皇叔小心駕馭,我在人前不好說,細細想來,確實也有些道理。現曹操施展詭計,起兵來犯,這先鋒暫不能讓他去打。」劉備道:「那以何人為好?」諸葛亮道:「長沙太守魏延智勇雙全,可以為之。」劉備道:「甚好。尚須一人為副將。」諸葛亮道:「主公前日在荊州收得大將索超,人稱『急先鋒』,武藝高強,可撥與魏延作副將。」劉備然之,便調魏延、索超前來,合計兵馬七千餘人,渡了長江,來迎戰曹軍。只因這一戰,有分教:荊襄初見兵刀處,巴蜀已聞金鼓聲。欲知魏延迎戰呼延灼勝敗如何,請看下回。
第十二回:龐士元出山獻良策,吳加亮揚鞭指西川
且說曹仁遣呼延灼引軍南進荊州,宋江請戰迎敵,諸葛亮不允,派遣長沙太守魏延為主將,卻又撥了索超為副。原來那索超奉命單獨引數人投奔劉備,劉備見他武藝不凡,留在軍中,後漸行提拔為都尉。因不知道也是梁山一党,故而不疑。至於索超本是個沒甚心機的人,得令倒也高興,與魏延一道渡了長江,便向北進發。
不久,兩軍相逢,各自排開隊形。索超與呼延灼、孫立對陣互看,心裏都是明白的。這邊孫立便放馬而出:「對陣劉備逆党,哪個敢來?」魏延待要出馬,索超已先行提斧頭殺出。兩個刀來斧往,大戰了二十餘合,不分勝敗。魏延看得焦慮,自拍馬舞刀而出,呼延灼剛要出馬,牛金道:「待某先行出戰。」挺槍出陣,迎住魏延。索超、孫立兩邊乘勢各自回陣。魏延與牛金廝殺十數回合,魏延刀法雄健,牛金難以取勝,呼延灼在後高叫:「牛將軍且回,待我來與之廝殺!」遂提了雙鞭出陣。魏延見狀,棄了牛金,轉向呼延灼。兩個盤馬相交,一刀二鞭光影交錯,兩軍都看得呆了。戰約五六十合,不分勝敗。這時索超在陣中,因見魏延武藝高強,怕萬一呼延灼有失,於是教人鳴金。這邊牛金、孫立也是一般想法,於是兩下各自收兵。
當天夜裏,索超密遣心腹小校混入魏軍,見呼延灼、孫立二人。說道:「宋公明的安排,只叫發兵南進,使劉備警惕曹操,無須當真廝殺。若是陣前刀槍相見,恐萬一傷了兄弟們的和氣。」呼延灼歎道:「加亮的計策好是好,只是太憋氣了些。似這般日日心懷鬼胎,連廝殺也當不得真,兀的不悶殺人!」孫立勸道:「軍師計謀高遠,他自然有安排。我等遵從便是。待日後起事之時,還怕少了廝殺?」
於是兩軍日日會戰,虛以委蛇,就在這長江之北對峙。這邊曹仁聞「不分勝敗」,又未得到許昌指令。想要出兵增援,被滿寵勸住。那邊劉備見曹軍不加,魏延自能抵擋,也只把大軍約束於江南。
曹仁接到曹操之令,便教呼延灼回軍。這邊魏延見敵軍退去,稟明劉備,便也班師回本郡。劉備見曹軍來攻,卻是一場虛驚,自也放下心來。諸葛亮道:「曹軍止步,乃是因西涼馬超起兵牽制。馬超非曹操對手,一旦破敗,軍鋒必指荊襄。主公宜整備兵甲,以待曹軍。」劉備然之,便教各部將領招兵買馬,打造戰船。其時梁山單獨投奔的玉竿孟康頗得關羽信任。這邊宋江也乘機擴大勢力不提。
這日,吳用閑來無事,與戴宗兩個在街頭閑逛,走過劉備的衙門附近,忽見漫步從衙門走出,長得如何模樣?
身材五短,七孔朝天,矮鬼出世堪堪似;橫眉豎眼,黃毛黑面,江湖賢人哪敢當?卻得羽扇綸巾,自有仙家氣派;胸有成竹,海水豈可鬥量?
那人形貌醜陋,氣度卻甚是軒昂。吳用心裏一動,對戴宗道:「你看那位先生,必是異人。」戴宗道:「軍師好本事,居然一眼便得看出。」吳用不答,大步上前,對那人施禮道:「小可吳用,草字加亮,見先生有禮了。」那人還了一禮:「未知加亮先生何事?」吳用道:「我觀先生氣度不凡,敢問尊姓大名?」那人笑道:「在下姓龐名統,字士元。」吳用畢竟飽看史書,聞得「龐統」二字,心中早是一跳,驚喜道:「足下莫非便是鳳雛先生?」龐統聽他叫出雅號,也是一喜,搖手道:「豈敢豈敢,那是山林朋友謬贊。不知吳加亮先生有何見教?」吳用道:「我久聞鳳雛先生大名,今日得以相見,甚是欣喜。敢請先生去舍下小坐?」龐統道:「既然如此,便叨擾了。」於是吳用、戴宗在前延請,引龐統到自家營寨之中。
吳用將龐統讓進自家營帳之中,龐統也不謙讓,大咧咧上位坐了。吳用吩咐擺酒。一邊相陪龐統,隨便扯些兵法戰策。龐統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說出十分道理,吳用聽得心中甚服。便是戴宗,雖不大通軍事,也自覺奇妙無比。那龐統性情甚豪,一邊談,一邊大口喝酒。無移時,幹盡一瓶。吳用一面吩咐再添,一面背後叫人,速請宋江來。
此時龐統已有七八分酒意。吳用乃發問道:「未知鳳雛先生為何有閑情在公安落腳?」龐統聽罷,長歎一聲,不自言語。吳用又道:「想必是劉皇叔聘得先生出山?不知皇叔委了先生甚麼大任?」龐統苦笑一聲,將手中酒樽一頃:「耒陽縣宰耳!」吳用大驚作色道:「先生之才,名震荊楚,與我家諸葛軍師並駕齊驅,如何只以區區縣宰安頓?豈不是金玉為泥,良驥載粟?」龐統冷冷笑道:「不敢當矣!皆說劉皇叔求賢若渴,今日某家算是見識了。」吳用暗自歡喜,口中只是勸慰。
片刻,人報宋江來到。吳用朝戴宗使個眼色,自己出帳去接,與宋江低語了幾句。二人並步進帳,吳用道:「這位是我家哥哥宋江宋公明。公明哥哥,這位便是荊襄名士龐統。」宋江作大驚道:「啊也,原來是鳳雛先生!」倒頭便拜。龐統慌忙攙扶:「將軍乃一軍之主,為何如此多禮?」宋江不肯起道:「某家雖是粗鄙之人,久聞先生大名,心中十分欽佩。今日竟有幸得見,蒼天相佑也!」龐統再三相勸,吳用道:「鳳雛先生才華無倫,卻不喜世俗繁瑣禮儀,哥哥請自在。」宋江方才起身,下手坐了。吳用吩咐重新添酒,四人暢飲。龐統不久大醉,吳用吩咐送入後帳休息。
再與宋江相議。宋江道:「這位鳳雛先生是何許人也,加亮如此看重?」吳用道:「哥哥你不知的,這龐統龐士元,乃三國劉備手下三名臣之一,才略極高,勝我十倍。我想我梁山軍若要在這晚漢起事,總不能全靠自家一百八兄弟,須得多多招攬當世人才方可。若得他相助,則大事更添三分把握!」宋江道:「他若真是劉備重臣,又焉能為我所用?」吳用笑道:「龐統此人,恃才傲物,所以不見容於江東孫權。今日投劉備來,亦暫不為所識。我等先行將他哄得歡喜了,自然也感激我等相識之情。」宋江道:「既然如此,待我明日,再來相請見。」於是各自回去休息。
次日大早,宋江再趕到吳用帳中,宴請龐統。龐統欣然赴往,吳用作陪。兩邊賓主盡歡,吃到日中,龐統起身道:「多蒙宋將軍盛情。某家須得趕往耒陽赴任了。」宋江聞得,流淚道:「好容易得鳳雛先生一見,卻不能常聞教誨,實在令某家抱憾!」涕淚齊下。吳用道:「以先生大才,何必去那小小縣城?不若留在我梁山軍中,坐第二把交椅,如何?」龐統聞言不語。宋江道:「甚麼第二把交椅?鳳雛先生才調高我百倍,俺當以師父事之,便請先生留下,不枉了宋江一片苦心!」
龐統看他二人,愣了一愣,忽然哈哈大笑:「二位如此厚誼,統真是感激不盡!」轉低聲道:「此處可說話否?」宋江一怔,吳用倒是機警,揮手屏退左右。
龐統道:「我觀二位打算,怕不是想作劉玄德的忠臣孝子罷?」宋江、吳用聞言大驚:「先生……」龐統冷冷一笑:「休得瞞我。二位雖是雄才少有,功夫未免作得太過了些。我在江湖,觀梁山軍屢次動作,志向不小矣。」宋江嚇得魂不附體,汗流浹背。吳用微微笑道:「鳳雛先生果然高見!先生若是與劉玄德高密,我等死無葬身之地也。」龐統道:「此是何言?我縱然前去高密,梁山軍數萬雄兵,在此荊襄之地起事,勝敗尚且難說矣。就當不敵劉備,北投曹操,東聯孫權,何處不是出路也?」吳用道:「果然如此。尚請鳳雛先生再多見教。」龐統道:「多便不說了。我本以為劉玄德禮賢下士,誰識今日一見,也不過庸人而已。空負仁厚之名,懷禮敬之辭,其實難符。而今天下紛爭,民若倒懸。二位有如此志向,倒也無可厚非。」宋江顫聲道:「多蒙先生誇獎。便請先生多多教俺。」再三下拜。龐統並不言語,起身上座,沉吟了一刻,道:
「方今天下,曹操獨占北國,兵足將廣,其勢難得急急撼動。馬超雖起兵西涼,旬月之間難免破敗。而劉備占據荊州之地,又有交州柴進為後援,以為天下僅次曹操。下一步必是西進取蜀。若取得益州之地,則三分勢成,自然國固軍盛,堪與曹操相爭。
將軍於此時,當坐觀其變,佯作逢迎,暗結天下豪傑,積蓄將兵,一面挑動孫劉兩家聯兵伐曹。待劉備軍勢轉盛,與曹操死拚之時,再猝然發難,掠取江南諸州。江東孫權,雖能用人,總乏雄才大略,堪堪守戶。將軍若能以大軍潛進突發,再連接山越族人為內應,則江東可平。獨占荊、交、益、廣數州之地,以為南北對峙。曹操雖然英雄,畢竟年老。部下精兵捍將,亦已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