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女按摩師日記

李明誠 作品,第28頁 / 共3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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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吳芳下班後過來陪我,和她一起來的,還有一位同事小珠,平時和我們很談得來,我不用擔心她會說出去。有她們陪我說話,我頓時心裏舒服多了。醫生說過,休息四五天就能出院,回去還得休息一陣,暫時不能幹重體力活。吳芳問:「出院後能上班嗎?我們請不了假。」醫生說:「那要看她從事什麼工作?坐辦公室的,當然沒問題,要是體力活,還是康複後再上班為好,免得留下後遺症。」吳芳不假思索地說:「要是按摩呢?可以嗎?」醫生用疑惑的目光掃了我們一眼,說道:「按摩?你們是按摩女?」吳芳說:「是啊,按摩女怎麼啦?我們也是自力更生。」醫生點點頭,說道:「注意休息和營養,不要太辛苦。」

生病也有好處,就是強制休息,不論你面臨什麼事,都得放下來,為健康讓道。只有生病的時候,才會意識到生命的脆弱,與世事的無常。醫院裏住院的人太多了,每天還有病逝的,有的還是積勞成疾,病倒後臥床不起。我想,出院後不能光顧掙錢,而忽視了健康。從雜志上看到過一個比喻,說是把人的健康比作1,什麼財富、地位、家庭等,都是1後面的0,當1站著的時候,後面的0才有了意義,如果這個1倒下了,也就是當健康出了問題,那後面的0只是0,失去了意義。

住院第三天的中午,我和吳芳在吃飯。吳芳上夜班,知道我呆在醫院裏寂寞,白天過來陪我說話。忽然,我們聽到外面有嚎啕大哭的聲音,吳芳好奇心重,跑出病房去看,過了半天,她才回來。我問:「外面什麼事?又有人病死了嗎?」病人去世,這很常見,但對於死者的家屬,卻是致命的打擊。我在陪阿蘭時,親眼見到癌症患者的家屬網.電腦站..,傷心欲絕的悲痛樣子,而阿蘭的離去,也讓我們姐妹心痛不已。生命是最寶貴的,可又是無法預料的。

吳芳歎息地說:「真可憐!一個六歲的小男孩,得了白血病,他們一家人在樓下痛哭,小男孩的媽媽,才三十出頭,哭得暈過去了!」聽到這樣的消息,我有點傷心起來。幾年的按摩師生涯,並沒把我的心腸磨硬。我說:「白血病?那不是有生命危險嗎?怎麼老有人得這種倒黴的病?」吳芳說:「誰知道呢?人要倒黴起來,喝口涼水也酸牙!孩子一病,一家人就慘了!」有個電視劇叫《血疑》,裏面的信子得的就是白血病。這種病花錢厲害,而且很難治好,普通家庭要是有人得了這病,那一家的幸福幾乎就毀了。唉,世上哪來那麼多的病魔啊?

五天後,我辦理出院了,為了慎重起見,並沒立即去上班,而是叫吳芳幫我再請假一個星期。徐經理沒知道我住院的事,他還問吳芳:「還沒回來嗎?請假兩個星期,我算給她面子了,要換了別人,早叫她走人了!」吳芳回他:「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靜姐這樣的按摩師,不那麼好找的吧?」吳芳回來告訴我這事,我笑著問:「徐經理說什麼?」吳芳笑道:「他能說啥?他要是擺臭架子,我也請假半個月,看他怎麼向陳總交待?」陳總很少露面,他的神色比較冷,也不和員工談話,過來只是轉一下,微服私訪似的,發現哪個服務員沒系號牌,哪兒有亂扔的垃圾,他就囑咐徐經理照章扣錢,一點情面也不留,服務員有點怕他。不過,我很贊同他說的一句話:「一個人要是連小事都做不好,怎麼能做大事?」

休息在家,也就是養養身體,吳芳下班後,我們去金雞湖畔散散步。上班時覺得一天很長,休息時,幾天一晃就過去了。我回去上班時,王大哥給我們開了個會,說市裏正清理整頓娛樂場所,足浴房也在整頓之列,但情況比舞廳、酒吧和KTV歌廳好,只要求我們辦理服務員的健康證和暫住證。下午,徐經理就帶我們去體檢,其實也就是在體檢表上蓋幾個章,交一些錢,並沒真給我們做B超和驗血,有點形式主義。過幾天,我們就能領到上崗必備的健康證。另外交上照片,由足浴房幫我們辦理暫住證。

這些天,我想著那個得了白血病的孩子,我和他家素不相識,但我知道,他們肯定一籌莫展,治這病得花多少錢啊!我想,我帳上不是有錢嗎?方先生給我20萬,我分文未動。一天上午,我對吳芳說:「我們去醫院看看吧,看看那個得白血病的孩子。」吳芳不認識似的看著我:「靜姐,你發什麼神經?人家生病,你有啥好看的?你別瞎操心了,這年頭,做好事還不一定有好報呢!」我說:「別這麼說,韋唯不是唱《愛的奉獻》嗎?只要力所能及,獻一點愛心很正常啊!印度大地震,我們不是還捐款了嗎?這是在我們身邊的,我沒看見還好,看見了老記掛在心裏呢。」吳芳唉聲歎氣地說:「靜姐啊,你就配沒錢,怎麼一有錢,就一天到晚想學雷鋒?你不是吃飽了撐得吧?有錢為啥不好好享受?你幹嗎那麼傻?真搞不懂你!」

吳芳拗不過我,還是陪我去了醫院。我們詢問了好幾個門診的醫生,他們都說最近沒見那孩子來過,但醫生提供了一些那孩子的信息,我這才知道,那生病的孩子姓陸,是江蘇徐州人,他們一家來蘇州幾年了,孩子的父母在建築工地幹活,年初的時候,那孩子已被確診為白血病,他們一直陪孩子來醫院化療,可能最近錢用完了,他們才沒過來。還有位醫生說,為了救那個孩子,聽說孩子的母親准備再懷孕生育,想用新生兒的臍血,挽救這個不幸的兒子。醫生說,用同母的新生兒臍血,有可能救治白血病患者,但他也不知道,那家人住在哪兒?

我們離開醫院時,吳芳說:「他們有辦法救那孩子了,你不用操心了吧?再說,也不知道他們住在哪兒?你總不能不上班,守在醫院等他們出現吧?」我說:「我會想辦法找到他們的,生孩子要十月懷胎,可那個孩子的生命隨時都有危險,可能等不了十個月呢?方先生給的錢,反正也不是我的,我打算送給他們治病!」吳芳差點跳起來:「靜姐,你是不是瘋啦?錢存在你的帳上,就是你的!你要是嫌錢多,就送點給我,省得我辛苦上班了!你要送給一個陌生人,不是犯傻嗎?」我笑笑說:「好鋼要用在刀刃上,錢在我手裏沒多大用處,要是能救人,不是更有意義嗎?」我忽然想起來了,阿蘭去世那會兒,電視台的社會傳真欄目,不是拍過一個專題片嗎?他們或許還認得我,我何不去找他們,請他們幫忙尋找那個姓陸的孩子?

我對吳芳一揮手說:「走,我們去電視台!」吳芳一愣,說道:「幹嗎?你要發尋人啟事?你錢多得鬧心啊?非要用光才安心?」我笑道:「我需要錢,可要自己掙的才行,至於別人給的,我也會送給別人的!」吳芳笑道:「我懂了,借花獻佛,是吧?」我說:「陪我去吧,請電視台幫忙找那孩子。」吳芳明白過來,不禁笑罵道:「靜姐,你是不是上電視有癮了?看來,你又要出名啦!」

45、好人也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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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裏的漂亮女人多,但我們在大街小巷看到的,大多不是「土特產」,而是外來妹。外來妹會打扮,再薄再露的衣服都敢穿出去。蘇州女孩一般是淡妝,除非是已婚女人,才化妝出門,害怕暴露她們的年齡。我的自信,來自於我的內心,以及我的工作經驗,我盡量禮貌地對待別人,就算我沒有大學文憑,但我有自食其力的按摩手藝,我不再害怕找不到工作了。

我不是為了出名,才想到捐錢的,確實是想到那個孩子的不幸,這麼小就得了白血病,我為何不向他家伸出援手呢?社會本來就是個大家庭,相互幫助是一種美德,能夠幫助別人,那也是我的榮幸!我想到捐款救助白血病患者,還有另一個原因。記得剛到蘇州時,電視台報道過,有位叫陳霞的女孩子,二十多歲,人很漂亮,可惜得了白血病,新聞媒體關注後,社會群眾自發給她捐款三十多萬元,台灣的一家醫院,還找到了和陳霞配對的骨髓,最終挽救了她的生命。由於大家的熱情幫助,一個即將和死神握手的白血病患者,能夠繼續健康快樂地生活在我們身邊,這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啊!我們按摩師,為何就不能做高尚的事呢?不管姓陸的小男孩,以後要做什麼手術,是骨髓移植或臍血療法,肯定需要一大筆醫療費,我的20萬給他們,還不知道夠不夠?要是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那該多好啊!

我們來到電視台,找到社會傳真欄目組,看到很多人在忙碌,我和吳芳在門口站了一會,沒有貿然進去打擾他們。過了一會兒,吳芳拉了拉我說:「走吧,你看人家忙著呢,我們別像木頭人一樣給人家站崗了。」我說:「來都來了,事還沒辦呢,哪能就這樣走了?」正在我們說話間,有位男同志走了過來,看到我們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問道:「你們找誰?有事嗎?」我看了他一眼,有點面熟,他仿佛也覺得看見過我,慢悠悠地問道:「你是?」我笑了一下,說道:「我叫來小靜,你們欄目組報道過的。」他一拍腦門說:「對對,你就是那個按摩師!那次節目我們做得很成功,還得了獎呢!」我和吳芳都笑了,吳芳說:「是不是有獎金?」他笑道:「錢是小事,主要是精神上的鼓勵!哦,你們今天來有事嗎?請裏面坐,剛才你們立在門外,我還以為是新來實習的大學生呢!」

我和吳芳進了屋,裏面的幾人看見了我們,有位三十歲左右的女同志迎上來說:「你是來小靜吧?我是蘇敏,我們去年見過面,我對你可是記憶猶新啊!」我笑著說:「蘇姐,我也記得你,去年就是你拿著話筒采訪我的。」蘇姐說:「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丁輝,這位是楊陽,這是田靜,去年就是我們四個去采訪你的,還記得嗎?」我怎麼會忘記呢?我的好姐妹阿蘭,在她不幸離開人世的時候,得到了蘇城人們的極大關愛,這幾位可敬的電視台記者,紛紛給阿蘭的父母捐款。正因為他們的報道,我們回去上班後,得到了社會的廣泛理解,這是一種榮譽,是對我們的尊重,這是物質無法取代的獎賞,我對這幾位富有愛心的記者,充滿了感激和崇敬!

我說:「我也經常想起你們,我去年就到了蘇州,現在工作和生活在這裏。」田姐笑著說:「是嗎?怎麼不來玩?我們請你吃飯。」我笑道:「應該我請你們吃飯才對,你們幫了阿蘭,幫了我們太多的忙,還沒感謝你們呢!」楊哥說:「我剛看到門口有人,可沒想到是你,剛有活忙,就沒打招呼,對不住哦!」我笑道:「看到你們都在忙,所以我們沒進來。」楊哥問道:「是不是有事?你就直說吧,別把我們當外人。」吳芳說:「靜姐她又想出風頭了,她要你們幫她找一個人!」丁哥有點興趣了,說道:「哦,想找誰?不會是找失散的哥哥吧?那不用找了,我就是你哥!呵呵!」沒想到記者也會開玩笑,我笑著說:「不是找哥哥,是想找個弟弟。」蘇姐說:「真找人啊?先別急,來,喝杯水,慢慢說。」

吳芳接過話岔說:「她呀,不是找她的親弟弟,她想找一個姓陸的小男孩!」丁哥說:「找小男孩幹嗎?是誰委托你找的?」我說:「不是,那小男孩我不認識,但我知道他得了白血病,我去醫院打聽過了,他家裏為了給他治病,花光了錢,現在不知道他們住在哪兒?我手頭有一筆錢,想捐給他們治病,所以想請你們幫個忙,幫我找到這個小男孩。」他們聽了我的話,都愣住了。田姐說:「白血病不一定治得好,治療費用很昂貴,你現在辛辛苦苦上班,掙錢也不容易,就是把你的工資都捐了,也不一定救得了他們的急,不過,我們可以做個別開生面的尋人啟事,發動群眾找到那個生病的小孩,好心的市民看到節目,就會伸出援助之手,向他們捐款,我們蘇州人民的這個傳統一向很好,以前播過類似的節目,社會效應都比較好。」丁哥說:「小靜,你是好樣的!你是新蘇州人的驕傲!」

我說:「我手頭有20萬,不知能不能幫他家一點忙?那個病是拖不得的,希望盡快找到那個男孩,讓他得到妥善的治療。」蘇姐驚訝地說:「你哪來那麼多錢?不會是撿到的吧?」我說:「肯定不是偷來搶來的,也不是撿來的,請放心!我自己有工資,夠用了,這筆錢,我就想捐給更需要的人。」楊哥說:「難得你有這份好心!那你准備一下,我們就給你拍攝,幫你尋找那個孩子。」我搖著手說:「不用拍我,我不想上電視了,我不是想出風頭才這麼做的。」丁哥說:「如果你不說點什麼,就播一條尋人啟事,效果不明顯的,你在節目裏說出你的心裏話,怎麼想就怎麼說吧,那家人看到節目,就會出面接受你的捐贈。」吳芳說:「我們不想拋頭露面,我們還得上班,靜姐想做好人沒錯,但也要講究個方法吧?」田姐說:「說得也是,這樣吧,請小來在鏡頭前,說一下想找到小男孩的心願,我們可以用背影或側影,不顯露小靜的正面形象,既可以達到宣傳和找人的目的,又不至於造成負面的影響。」楊哥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們一定能找到那個不幸的孩子!」

我說:「你們播尋人啟事時,最好不公布我的職業,好嗎?我不想讓別人產生誤會。」我知道,由於一些人的偏見,如果市民知道我是按摩女,就會對我的行為嗤之以鼻,要是小男孩家知道我的身份,有可能不接受我的捐款,他們會認為我的錢是不幹淨的,是來路不明的,或許還有人認為,我的錢是哪個老板的「包養款」,那陸家還會坦然接受我的錢嗎?蘇姐笑道:「你想得很周到,好的,我們不公布你的真實身份,希望如願以償找到那個小男孩。」

第二天晚上,社會傳真播出了這條「尋人啟事」,為了防止觀眾認出我,打擾我的生活,節目組做了相應的技術處理,在我出現的鏡頭中,大多是我的側影,偶爾有正面形象,在臉部也打上了馬賽克。這天是星期一,我和吳芳都上早班,晚上在家看到了。吳芳笑著說:「靜姐,看來你又要成名人了。」我搖頭說:「我才不想當什麼名人,你看那些明星,一有點小名氣,就驕傲得不得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能拿來當新聞,真的很可笑,表面上看她們風光,可她們沒了自由,出門有人跟蹤,談戀愛都會讓人議論紛紛,這種生活我不喜歡,我寧願做小老百姓,自由自在,不累。」

吳芳說:「那你捐那麼多錢,到底圖的什麼?我以為你想出個名,嫁個富豪呢!」我笑道:「我真沒想什麼,就覺得那小男孩可憐,太不幸了,他家也因此一貧如洗了,我那20萬,一直沒當成是我自己的,這回拿出去,給人幫上點小忙,我反倒覺得輕松了。」吳芳笑道:「那也就是你,反正我是做不到的,有錢幹嗎不自己用?白白送給別人,不是傻瓜嗎?你要學雷鋒,可雷鋒已經死了啊。」我笑道:「我不是學誰,這是我想做的事,現在我們的工資還不錯,我都存好了,我不會傻到自己餓肚子去救濟別人的,這錢本來就不是我掙的,捐出去我不心疼。」

星期二下午兩點,我接到蘇姐打來的電話,說是那小男孩找到了,他們一家人正在電視台,要我馬上過去,他們想見見我。我四點半就要上班了,還有兩個小時,回來上班是否會遲到?但他們已在電視台等我,說明是抱著極大期待的,我不是找他們嗎?現在找到了,為什麼不去見見呢?也不知道小男孩的情況是否好點了?我對蘇姐說:「好的,我馬上過來,要不要帶上銀行卡?」蘇姐說:「先簽個捐贈的協議,錢可以改日交給他們,不過,你現在給他們也行。」

吳芳陪我來到電視台,在社會傳真的接待室裏,我見到了他們一家三口。小男孩臉色蒼白,光著頭,可能得了白血病,經過化療以後,頭發都掉光了吧?他的父母三十出頭的年紀,穿著很樸素,他爸爸的臉色很黑,他媽*目光裏透著迷茫,但我看到她的肚子微微隆起,也許,她已經懷上了孩子,想用新生兒的臍血,挽救眼前的兒子吧?上次聽醫生說過,他們在建築工地幹活,想必很辛苦,比我們按摩更辛苦,掙的錢也比我們少,孩子生了這種病,他們能不心急如焚嗎?當他們看到我和吳芳走進屋,他們的眼睛裏,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露出了喜悅和感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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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姐給我們作了介紹,小男孩的爸爸緊緊握住了我的手,飽含著熱淚說:「謝謝您!太感謝您了!真沒想到,世上有您這樣的好心人!」我笑著說:「沒什麼,希望孩子的病能好起來!」他又摸著兒子的光頭說:「去,去叫阿姨!」我連忙說:「陸佳偉,不用叫我阿姨,叫我姐姐吧。」小男孩很乖巧,他雖然得了那麼嚴重的病,但他的小眼睛裏,依然透著明亮和清澈。他走到我的身邊,輕聲叫道:「姐姐!姐姐你是個好人!」我摟著他的頭,把他貼在我的身邊,差點流下淚來!他才六歲啊,病魔為什麼無情折磨一個天真可愛的孩子啊?六歲,現在應該在幼兒園上大班或是中班,可是,他卻離開了學校,離開了小夥伴,和病魔頑強地作鬥爭,真讓人又憐愛又心痛!

我看到楊哥他們,把鏡頭對著我們在拍攝,我說:「不用拍了吧?我把錢交給他們就行了。」楊哥說:「要拍,不但要拍,還要拍好!現在的社會上,為富不仁的人太多了,像你這樣的,實在太少了!我們要喚醒人們心中的愛心,把蘇州的精神文明建設,開展得有聲有色,如火如荼!」丁哥說:「你們都過來一下,這邊桌上有一份協議,一方是自願捐贈,一方是接受捐款,雙方需要簽名確認,我們還請來了公證員,給你們出具一份公證書。」我笑道:「還要公證?」楊哥笑著說:「有了協議和公證,就具有了法律效力,你們就不能隨意反悔!」

當我和陸佳偉的爸爸,走近那張桌子的時候,吳芳的手機響了,她走到門外接聽了一會,走過來對我說:「靜姐,徐經理說,要你馬上去上班,按摩房新招了幾名服務員,要你去培訓一下。」陸佳偉的爸爸疑惑地看著我,說道:「來小姐是在按摩房上班?」我情知不好,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我?不是,我在……」吳芳卻說道:「是啊!那又怎麼樣?靜姐她好心,非要給你家捐款,我真是服了她!換了我,我還不願意呢,我們辛辛苦苦幫人按摩,能掙幾個錢?」我怒叫一聲:「吳芳,你給我閉嘴!」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陸佳偉的爸爸似乎受到了愚弄,生氣地盯了我和吳芳看了一眼,轉身拉著兒子和老婆,大聲說道:「這個錢,我們不要了!就是再窮,也不能接受這種錢!佳偉,我們走!」楊哥、蘇姐、我,屋子裏的所有人,眼睜睜地看著陸家三口怒氣沖沖地走了,都目瞪口呆,誰也沒有去阻攔他們。

我瞪了吳芳一眼,有點生氣地說:「吳芳,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現在好了,他們人都走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吳芳歉意地說:「靜姐,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說:「就被你一句話,把人家嚇跑了!你看到那孩子了嗎?再不抓緊治,會有危險的!」吳芳嘟囔了一句說:「世界上生病的人多了,你也救不過來呀,他們走就走好了,你還怕錢用不出去嗎?」唉,我有點恨鐵不成鋼,說道:「吳芳,你還強詞奪理?你當會兒啞巴不行嗎?非要多嘴!」吳芳反駁說:「可我不是啞巴呀,你叫我怎麼裝?」

蘇姐說:「沒事,小靜,你們先回去,我們會向他家解釋的,改天有消息再和你聯系,好嗎?」丁哥說:「依我看,就讓他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也沒什麼了不起,按摩女怎麼啦?不要老往不好的方面想,按摩女有這份愛心,我覺得更可貴,更值得全社會稱贊和反省!」田姐說:「小丁,你別添亂了,要尊重當事人的意願,陸家不樂意接受捐款,我們再想想辦法,盡量說服陸家,救人要緊!」

我和吳芳離開電視台,叫上一輛出租車,向海棠春足浴房駛去。我有點悶悶不樂,在車上一聲不吭。吳芳一迭聲地道歉:「靜姐,真對不起!真沒想到,事情讓我搞砸了!我要不陪你一起去,可能就不會這樣了!」我望著窗外,熾熱的陽光亮得耀眼,車來人往,大家看上去都很忙碌,我心裏暗暗歎息:為什麼我們想做點好事,卻這麼難?

46、獨自去偷歡

到了海棠春門口,我和吳芳匆匆下了車,我們直奔大廳而去。那個王大哥很會附庸風雅,在大廳進門的地方,擺放了一個「紅鯉戲水」的巨大的蘇繡屏風。我剛轉過屏風,感覺手上空蕩蕩的,大叫一聲:「哎呀,我的包!」我把小包忘在車上了,包裏有我那張二十多萬元的銀行卡啊!在出租車上時,我隨手把小包放在身邊,因為心情不好,心裏有點懊悔,想著陸佳偉一家,要是不肯接受我的錢,那該怎麼辦?心裏有點亂糟糟的,下車時竟稀裏糊塗把包忘拿了!

我急得冒了汗,那畢竟是一筆巨款,而且,我要用來送給陸佳偉治病的,這下倒好,老天也跟我作對,竟然被我弄丟了!可氣的是,我坐車從來不跟司機要發票,要發票有什麼用?又不能用來報銷!可是,現在我連包丟在哪輛車上也不知道,因為不知道車牌號。吳芳一點不著急,還幸災樂禍地說:「丟了才好!省得你一天到晚念叨著送人,這下好了,沒了,看你拿什麼送?」我罵道:「吳芳,你安得什麼心呀?快幫我想想,回憶一下,剛才他那輛車的號碼多少?」吳芳說:「你急有什麼用?趕快報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