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個以向一個服從的孩子解釋的語氣輕聲說:「荷裏斯先生,第一條法則是民主。 也就是說任何人任何時候都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 「但是我並沒有……」 「最近幾年來你每晚都是如何度過的?」 「我……我寫作。 布雷克,求你……」 但布雷克悄無聲息的身影挪向房間內側,向書房靠去。 「荷裏斯先生,你從事寫作?」 「是的。 寫作僅僅是寫作。 」 「那你都寫些什麼呢?」 「一個故事,一本小說」 「那麼在那個故事裏我是指那本小說誰來決定該發生什麼事情呢,荷裏斯先生?又是誰來決定事情發生的方式呢?」 「是我。 我是個作家,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 「真是個令人滿意的回答,荷裏斯先生。 」 荷裏斯想起長期以來他從事的工作,為液晶牆中無數的音樂、演說和文字片斷編索引。 浩渺的網絡就是由幾萬個這樣的碎片編織而成。 每年片斷都似一座四通八達卻沒有終點的橋梁,都如一段沒有目的地的旅程,都是沒經任何藝術加工的碎片。 一切都由他們自己選擇那些不分白天黑夜終日盯著液晶牆出神的男人、女人、孩子們,父親、母親們,兒子、女兒們。 讓他們為自己的旅途導航,根據個人的特殊癖好在千萬條未積壓的道路中做出抉擇。 第一條法則規定世上再也不應有虛構的故事。 「是的,」荷裏斯低喃,「也不應有作家。 」 「你有什麼權力這樣做?憑什麼該由你來決定故事發展的方向?」 「我只是一個人私下寫寫,我並沒有尋求讀者。 」 瘦高個縮了縮腦袋,從喉嚨裏爆發出一聲尖叫。 這時門外成千上萬的螢火蟲開始通向屋裏,荷裏斯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像過如此多的螢火蟲。 它們腹部發著光,飛快地打著旋,跳著永無休止的方塊舞。 它們閃亮著擁向瘦高個,裹住他向外伸著的臂膀和手,他的臉和脖子,他的軟呢帽,他的渾身上下,直到最終僅剩他大張的口,在不斷閃動的光亮中形成一個墨黑的真空,發泄著怪異譴責的叫喊。 荷裏斯又一次感到黑夜中螢火蟲的光跡仿佛某種角形的象形文字,燃燒著魔力令他不敢直視。 這時液晶牆上突然出現影像。 荷裏斯踉蹌地倒退了幾步,看見屏幕上一張又一張不斷出現的他自己哀愁的面孔將整個灑滿月光的房間淹沒。 透過桌上螢火蟲罐彎曲的塑料瓶身,荷裏斯看見自己將古董圓珠筆放置一邊;透過窗前的網狀屏,他看見愁眉苦臉的自己凝視著昏暗的書房;在一陣令人眩暈的閃光中,他看見自己站在門前,隱約現出低垂的頭,隨著籠罩在螢火蟲中的滿月的移動而變大、扭曲。 各種影像如萬花筒般在他眼前旋轉。 荷裏斯從不同螢火蟲的角度一遍又一遍地目擊那該死的一刻他犯下罪行的一刻,一次又一次在四周的牆壁上看見自己身體前傾,對著閃爍的電話光柱說: 你想看看嗎? 你想看看嗎? 你想看看嗎? 布雷克,他想著,我如此地信任你…… 一只掉隊的螢火蟲從荷裏斯身邊快速地飛過去,瘦高個被它閃爍的樣子驚呆了。 荷裏斯一把伸出手去抓住這只發光的蟲子,並把它碾碎。 在一陣耀眼的閃光後,他俯身仔細研究發抖的手掌上這只蟲子一件件散落的遺體。 荷裏斯覺得心仿佛堵在了嗓子眼,突然間象形文字的魔力,奇異的永無休止的方塊舞都明晰了。 攤在他手掌上的是從螢火蟲散裂的胸腔裏滾出的閃亮的齒輪和小零件,一只仍盯著他的單眼上突出的攝像機鏡頭以及連接它和殘骸的亮閃閃的細電線。 瘦高個尖厲的叫聲停息了,刺眼的液晶牆也在一陣閃爍中回複成灰色,那一大群螢火蟲也如來時般一只接一只有條不紊地穿過大門飛向明月夜。 然後這兩個人開始向荷裏斯逼近。 瘦高個一副掠奪者的臉孔;在門廊陰影裏的布雷克卻如一個幽靈,小心地將手稿折在胸前,溫柔而不失堅定的雙手交叉在臂前。 「噢,不。 」當他們帶他穿過草地時他說。 然而他們不加理會,只對他報以冰冷的毫無生氣的目光。 那夜荷裏斯再次感到了空氣中汽油和新擦過的鋼鐵的氣味。 當機械甲蟲半透明的殼在他上方緩緩關閉時,夏夜的風輕拂著他的手稿,接著機械甲蟲便悄無聲息地飛馳而去。 荷裏斯向車後望去,看到的卻是完全一樣的房子。 螢火蟲早已無影無蹤,一切都是靜止的,只有一張小紙片在月夜中翻轉、飄舞,最終被一陣風帶走。 =已完結= 第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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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蟲之夜》
第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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