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騾說過不知多少次了。 普利吉毫不猶豫,單刀直入地說:「米斯雖然是基地最偉大的心理學家,可是一旦與哈裏·謝頓相比,他只能算是一個嬰兒。 他對謝頓當年工作所做的那些研究,是在您的精神控制與刺激之下進行的。 也許您逼得他太緊,他可能做出了錯誤的結論。 閣下,他一定是弄錯了。 」 騾歎了一口氣,悲哀的臉龐從細瘦的脖子向前突出。 他說:「如果他能再多活一分鐘就好了,他當時正要把第二基地的下落說出來。 我告訴你,他的確知道。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根本不用隱遁,不必一等再等。 如今已經浪費了那麼多時間,五年就這麼白白溜走了。 」 對於他的主子如此軟弱的渴盼,普利吉不能產生任何反感,受控的心靈絕不允許他這麼想。 反之,他感到有些憂慮不安,因此說道:「閣下,可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其他的解釋呢‧我為您進行了五次探索,由您親自選定路線,我保證把每一個小行星都翻遍了。 那是三百年以前的事——據說舊帝國的哈裏·謝頓建立了兩個基地,作為新帝國的核心,以取代那個垂死的舊帝國。 謝頓死後一百年,第一基地——我們大家都極為熟悉的那個基地——已在銀河外緣變得家喻戶曉。 謝頓死後一百五十年,基地與舊帝國進行最後一戰時,它的名聲就傳遍了整個銀河。 如今已經過了三百年,那個謎一般的第二基地究竟在哪裏呢‧它在銀河中沒有制造過一個小漩渦般的消息。 」 「艾布林·米斯說它將自己隱藏得很好,惟有如此,它才能夠掩飾弱點,進而發揮敵明我暗的力量。 」 「除非它不存在,否則絕對不可能隱藏得那麼徹底。 」 騾抬起頭來,大眼睛露出銳利而機警的目光。 「不對,它的確存在。 」他用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猛然指向普利吉:「我們的戰略需要作一點改變。 」 普利吉皺著眉頭說:「您計劃要親自出馬‧我可不敢苟同這個想法。 」 「不,當然不是。 你必須再去一次——最後一次。 不過這次要跟另一個人聯合指揮。 」 在一陣沉默之後,普利吉以不悅的語調問道:「閣下,請問是跟誰?」 「跟卡爾根本地的一個年輕人,拜爾·程尼斯。 」 「閣下,我從來就沒有聽過這個人。 」 「我知道你沒聽過。 不過程尼斯這個人心思靈敏,野心也不小——而且他還未曾回轉。 」 普利吉的長下巴抽動了一下:「我看不出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 「有好處的,普利吉。 雖然你機智過人,又有豐富的經驗,而且對我絕無二心,不過你是一個回轉者,你的忠誠是出於強制性的刺激,自己根本做不了主。 你在回轉之後喪失了一點東西,一種微妙的自我驅策,而這卻是我無法彌補的。 」 「閣下,我一點也沒有這種感覺。 」普利吉繃著臉說,「我仍然清楚記得和您為敵的那段日子,我認為自己現在絕不比當年差。 」 「自然沒有,」騾的嘴角撇出一個微笑,「對於這個問題,你的判斷是很不客觀的。 那個程尼斯,嗯,他是個野心勃勃的家夥,凡事只為自己著想。 他百分之百可靠——並非因為他對我忠誠,而是由於他極端自私。 他明白惟有依附著我,自己才能水漲船高。 為了增加我的力量,他會不惜任何代價去做任何事情。 因為他相信,這樣他就能分享絕大的甜頭。 他跟你一塊去,會比你多帶著一股驅動的力量——為了自己著想而產生的驅策。 」 「這麼說的話,」普利吉仍然堅決反對,「為什麼不幹脆將我的回轉解除‧假如您認為這樣可以改善我的能力——現在您絕對可以信得過我。 」 「普利吉,那是不可能的事。 當你在我面前,或者說,在武器的射程範圍之內,你必須牢牢地維持著回轉狀態。 倘若我現在將你的控制解除,下一分鐘我就會是個死人。 」 將軍的鼻孔翕張著,他抗議道:「您這麼想,讓我覺得很難過。 」 「我並不想傷害你。 但假使你的感情能循著自然的動機自由發展,你絕對無法想像那將會變成什麼樣的狀況。 每個人都痛恨受到控制,也就是因為如此,普通的催眠師絕對無法將非自願者催眠。 不過我卻可以做到這一點,因為我並不是催眠師。 相信我的話,普利吉,你無法顯露——甚至無從察覺的恨意,是我無論如何不願面對的。 」 普利吉低下了頭,一股莫名的無力感鋪天蓋地而來,令他的內心感到沉重而灰暗。 他勉強開口道:「可是您又如何能夠相信那個人‧我的意思是說,完全地信任他,就好像信任我這個回轉者一樣。 」 「是啊,我也認為不可以完全相信他。 這就是你必須跟他一同行動的原因,懂了吧,普利吉。 」騾將自己的身軀埋在高大的扶手椅中,靠著柔軟的椅背,看起來好像一團會動的牙簽。 然後他再說:「如果他真的能找到第二基地——萬一他竟然想到,和他們打交道也許會比跟著我更有利可圖——你了解了嗎?」 普利吉的眼睛流露出極度滿意的光彩,他說:「這樣好多了,閣下。 」 「正是這樣子。 不過你要記住,必須盡量給他行動自由。 」 「那當然。 」 「此外……嗯……普利吉,那個年輕人生得英俊,性情又好,非常討人喜歡。 你可別被他唬住了,他其實是個既危險又無情的角色。 你不要隨便和他作對,除非你已有萬全的准備。 我該說的都說完了。 」 於是騾又變成孤獨一人。 他關掉燈光,又踢了一下開關,讓牆壁重新轉成透明。 天空仍是一片紫色,城市則成了地平線上的一團光點。 這一切有什麼意義‧如果他真成了萬物的主宰又如何‧那樣就能使普利吉這種人不再高大強壯、充滿自信嗎‧就能夠令拜爾·程尼斯變得醜陋不堪嗎‧又可以讓自己完全改頭換面嗎‧ 他詛咒自己內心的這些疑惑,可是自己究竟在追求什麼呢‧ 頭上的警告燈突然輕輕閃起。 他知道有人走進了官邸,並且能夠感知那人的行徑。 同時,雖然他並不想那麼做,卻仍舊感到了那人情感的輕微起伏,不停地敲擊著自己大腦中的纖維。 他毫不費力就知曉了來者的身份,那是程尼斯。 在程尼斯的心靈中,騾察覺不出任何一點整齊劃一的情緒,那裏只有一個頑強心靈中的原始複雜性格,受到宇宙間雜亂無章的萬事萬物影響,從來沒有被好好塑造過。 程尼斯的心思如巨浪般洶湧澎湃,表面覆著一層謹慎的念頭,但卻十分薄弱,暗處的漩渦裏竟是刻薄下流的言語。 更深的層次湧動著自私自利的洪流,還有殘酷的想法到處迸濺。 而在最底下的那一層,則是由野心構築成的無底洞。 第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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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基地(三部曲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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