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你太無禮了,是吧?」他終於大著膽子說。 貝尼斯抬起頭瞥了他一眼,看見漢森回轉頭朝莊園努了努嘴。 「他對這個姑娘也未免太關心了,」漢森繼續說。 」不願意讓任何人跟她結婚,把她帶走。 依我看,他把你這樣打發走,其實對那姑娘一點兒好處也沒有。 她遲早得結婚,可是再找一個像你這樣的英俊青年就難了。 」 貝尼斯起初聽到這個俗不可耐的家夥提起自己的私事兒很不高興。 可是漢森最後這句話使他怒氣全消,立刻對他另眼看待。 「這小子純粹是個混帳,」莫裏森先生忿忿不平地說。 「在中非,他是天王老子,可以把我趕來趕去。 可是在倫敦,我的家族和他同樣顯赫。 他一到倫敦就會明白的。 」 「我要是你,」漢森說,「絕不讓任何人把我和我想得到的姑娘拆散了。 你想讓我幫什麼忙,盡管講,我會盡力而為的。 」 「你真是太好了,漢森,」貝尼斯說,臉上露出喜色。 「可是在這個鬼地方,我們能拿他怎麼辦呢?」 「我知道該怎麼辦,」漢森說。 「我能把那個姑娘叫出來。 她要是愛你,就會乖乖地跟你一起走。 」 「恐怕很難辦到。 」貝尼斯說。 「方圓幾百英裏都是他的天下,他肯定能抓住我們。 」 「不,他不會。 只要有我,就不會,」漢森說。 「我在這一帶做買賣、打獵已經整整十年了。 對這兒的一草一木十分熟悉。 如果你想帶走這個姑娘;我幫助你。 我可以向你保證,到達海岸之前。 誰也抓不到我們。 我告訴你怎麼辦。 你可以給她寫個字條,我派我的工頭給她送去。 讓她來跟你見一面,道個別。 她不會拒絕的。 這當兒,我們把宿營地向北挪一挪,你和她做一些准備,再跟她約定好哪天夜晚會面。 告訴她,到時候我來接她,你在宿營地等著。 這樣做更安全一些,因為我熟悉這一帶的地形,比你走得更快。 你可以領著我的人馬向北慢慢走,我和梅瑞姆姑娘很快就會追上。 」 「她要是不來呢,」貝尼斯問。 「再和她約定一個最後告別的日期,」漢森說。 「到時候我替你見她,總能把她帶來。 那時候,就是我漢森說了算,她不走也得走。 事情過後恐伯進她自個兒也不會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好。 再說在我們到達海岸之前,你們倆得在一起親親熱過兩個月,生米做成了熟飯,她還有什麼不依的!」 貝尼斯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真想對漢森指責一番。 可是話到嘴邊又咽進了肚裏,他幾乎同時意識到,漢森的主意和自個兒的計劃實際上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只不過從這位「粗人」嘴裏說出來。 就顯得十分殘忍,是一種犯罪。 與此同時,這位年輕的英國貴族也看到,有漢森幫助,要比他單槍匹馬地幹成功的希望更大。 於是,他悶悶不樂地點了點頭。 到漢森的宿營地路還很遠,一路上他們倆都沉默不語,各想各的心事。 這種心事自然不是因為相互之間有什麼敬意,更談不到忠誠與信任。 就在他們這樣並轡而行,從森林裏漫不經心地走過時,另外一個叢林裏的「旅行者」聽見了馬兒的蹄聲。 這就是「殺手」克拉克。 自從看到那個白人姑娘十分敏捷地從馬背跳到樹上,克拉克眼前一直晃動著她那矯健的身影。 後來。 他拿定主意來頭天夜裏與姑娘邂逅的那塊林地,希望再次看到她的倩影。 更希望在明媚的陽光下看到她的面容,看到她眼睛和頭發的顏色。 他覺得這個姑娘身上有一種和梅瑞姆十分相似的東西。 可是他心裏明白,梅瑜姆早已命歸黃泉,絕不可能複生。 姑娘在月光下從馬背躍上大樹的一刹、克拉克看見她和梅瑞姆的個頭相仿,只不過比梅瑞姆更豐滿,還多了幾分女人氣。 現在,就在他懶洋洋地向那塊林中空地走去的時候,聽覺敏銳的耳朵突然聽見騎馬人走近的聲音。 他在樹枝上輕手輕腳地走著,漸漸看見了那兩位騎手。 他立刻認出年輕小夥兒正是昨天夜裏皎潔的月光下擁抱蚣娘的那個男人。 另外那個人不知道是誰,不過克拉克覺得他的身材和舉止都十分眼熟,好像在那兒見過。 人猿克拉克斷定,只要別放過這位年輕的英國紳士就一定能找到那個姑娘。 於是他尾隨在兩位騎手身後,一直跟到漢森的宿營地。 莫裏森用鉛筆寫了一個字條。 漢森把這張條子交給一個仆人。 仆人拿了條子立刻向南跑去。 克拉克藏在宿營地附近,密切地注視著那個英國小夥兒的一舉一動。 他原以為能在兩位騎手此行的目的地看到那位姑娘,可是宿營地沒有一點點跡象表現她與這幫烏合之眾為伍。 貝尼斯本該好好休息一下,准備第二天的長途跋涉。 可是他坐臥不安,在樹下焦躁地踱來踱去。 漢森躺在帆布吊床上抽煙。 兩個人很少說話。 克拉克躺在他們頭頂一棵大樹濃密的枝葉裏。 就這樣度過整整一個下午。 克拉克又餓又渴。 他尋思不到第二天早晨,這夥人是不會出發的,便離開那棵大樹,向南尋找食物去了。 他之所以向南走,是因為覺得姑娘肯定還在那邊。 花園裏,梅瑞姆在月光下心事量重地散步。 她還在為先生對莫裏森·貝尼斯不公平的待遇而傷心。 誰也沒對她做任何解釋。 因為先生和「MyDear」都不願意讓她因為知道貝尼斯的真實意圖而傷心、難堪。 他們都明白那個年輕人壓根兒就沒有娶梅瑞姆為妻的念頭。 他如果有這種想法,就會直截了當找先生求婚。 因為誰都知道,只要姑娘願意,先生一家是不會提出異議的。 梅瑞姆愛他們,感激他們為她所做的一切。 可是在她那顆年輕的心裏,湧動著一種充滿野性的、對自由的熱愛。 這是多年來叢林生活賦予她的一種很深蒂固的感情。 此刻,從打來到先生和「MyDear」身邊,梅瑞姆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囚徒一樣沒有自由。 姑娘像關在籠子裏的老虎焦急地走來走去。 有一次她在籬笆旁邊停下,歪著腦袋仔細地聽著。 她聽到了什麼?哦,花園外面響起一陣光腳丫走路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那腳步聲似乎消失了。 她又焦灼不安地踱起步來。 她走到花園那頭,又順著原路慢慢地走回來。 月色如水,靠近花園籬笆的草地上,扔著一個剛才還不曾看見的白信封。 梅瑞姆停下腳步,緊張地聽著、嗅著,一下子變得那麼、機靈。 籬笆外面蹲著一個赤身露體的黑人,正探頭探腦向莊園裏面張望。 他看見梅瑞姆急匆匆走過去揀起那封信,便悄悄地站起來,在籬笆暗影的隱蔽之下向馬廄跑去,很快便在夜色中捎失了。 海瑞姆訓練有素的耳朵聽見了那人發出的每個響動,不過她並不想弄清這位不速之客到底是誰。 她已經猜出此人一定是莫裏森先生派來的「信使」。 她撕開信封,借著皎潔的月光,很容易便看清了那封信的內容。 她猜對了,信確實最莫裏森·貝尼斯寫來的。 信上說: 我不能與你不辭而別,明天早晨到林中空地和我道別。 你一個人來。 下面還有幾句話,她看了以後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 臉上泛起兩朵紅雲。 第二十篇 愛的代價 天還沒亮,莫裏森·貝尼斯先生就去會見梅瑞姆。 他堅持讓漢森給他派個向導,理由是他一個人找不到那塊林中空地。 實際上是因為太陽還沒有升起,叢林裏很黑,他不敢獨自前往,很希望有人結伴同行。 漢森給他派了一個黑人。 克拉克被宿營地的響動驚醒,緊緊地跟在他們後面。 上午九點,貝尼斯在那片林中空地勒住韁繩。 梅瑞姆還沒有到。 黑人躺在草地上休息,貝尼斯懶洋洋地倚著馬鞍坐在馬背上。 克拉克舒舒服服躺在一根很高的樹枝上,下面的情景「盡收眼底」。 一個小時過去了,貝尼斯顯得焦躁不安。 克拉克已經猜出這位年輕的英國紳士是來赴約,而且猜出約會的是何許人也。 克拉克非常高興,因為又能看見那個和梅瑞姆如此相像的姑娘了。 不一會兒,克拉克聽見馬兒走近的蹄聲。 她來了!貝尼斯的聽覺與克拉克自然無法相比,直到梅瑞姆走到那塊空地邊兒上,他才聽見好像有什麼響動。 他連忙抬起頭,樹影下已經閃出梅瑞姆和她那匹心愛的小馬。 貝尼斯兩腿一夾馬肚,急忙迎了上去。 克拉克伸長脖子,急不可耐地打量著馬背上的姑娘。 可惜那頂帽簷寬大的帽子把她的臉擋得嚴嚴實實,克拉克好不氣惱。 現在她和那位英國小夥兒並肩而行了。 克拉克看見小夥子把她緊緊摟在懷裏,寬大的帽簷把她們的臉遺了起來。 但他想象得出,這一對戀人正在熱烈地親吻。 一種痛苦的現實與甜蜜的回憶交織而成的感情在他的心頭奔湧,他閉上眼睛,努力從那痛苦的折磨中解脫出來。 他睜開眼睛,他們已經分開,正熱烈地談論著什麼。 克拉克看出小夥子正極力說服姑娘做什麼事情,而姑娘對他的建議事無興趣。 克拉克覺得她的許多動作,特別是搖晃腦袋揚起下巴的樣子都和梅瑞姆十分相似。 後來他們結束了談話,年輕人又把姑娘抱在懷裏親吻,道別。 她撥轉馬頭,向剛才走過的那條小路疾馳而去。 小夥子在馬背上望著她。 在叢林邊上,她回過頭向他招手告別。 「今天晚上!」她大聲喊道,因為和貝尼斯漸漸拉開了距離,說話時自然而然揚起了腦袋。 這一下,她那張美麗的面孔第一次暴露在「殺手』」克拉克的眼前。 驟然間,仿佛萬箭穿心,克拉克像疾風中的一片樹葉,瑟瑟發抖。 他兩手捂著臉,閉上一雙眼睛。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只有叢林邊上輕輕搖動的樹影表明她是從那兒離開這片林中空地的。 克拉克覺得這絕對不可能,這絕不是真的!可剛才他親眼看見了梅瑞姆——她又長高了一點兒,顯得更豐滿也更成熟了,言談舉止有些微妙的變化,比任何時候都更漂亮,可仍然是他的小梅瑞姆!是的,他看見梅瑞姆死而複生,他看見一個活生生的梅瑞姆出現在他的眼前!她還活著!她沒有死!他看見了她,看見他的梅瑞姆,在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裏!這個男人此刻就在他的下面,要抓他,好比囊中取物。 「殺手」克拉克在手裏惦量著他那根沉重的長矛,擺弄著掛在腰間那塊遮羞布上的草繩,撫摸著掛在屁股後面的獵刀。 他下面那個男人叫醒正在打瞌睡的向導,抖了抖韁繩,向北去了。 克拉克還獨自坐在樹上,一雙手懶洋洋地垂在兩邊。 他暫且忘記了那幾樣武器,也忘記了剛才還想做的事情。 他只是苦苦思索著。 他已經看見梅瑞姆身上那種微妙的變化。 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她還是他的半裸著身子的小「瑪幹尼」——野蠻、粗魯。 那時候,他當然並不覺得她粗野。 可是看過她現在身上發生的變化,他意識到從前她確實野性十足。 至於他自己,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野人。 她的身上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在克拉克的眼裏,她是一朵最最可愛的文明之花。 想起他曾經為她設計的未來,克拉克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他想把她變成一個人猿的老婆——他的老婆,讓她一輩子生活在野蠻的叢林裏。 那時候,他並不覺得這個設計有什麼錯誤。 因為他愛她,在他們倆視為家鄉的叢林裏,誰都這樣為自己設計藍圖。 可是現在,看到穿著文明社會華貴服裝的梅瑞姆,他意識到自己曾經那樣珍視的「藍圖」、憧憬的未來,竟是那樣可怕!感謝上帝給了梅瑞姆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感謝康哇杜部落的黑人阻止他實現那個可怕的計劃。 第3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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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之子(人猿泰山四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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