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登州那邊的同行,想在陽川設個點兒,不知道從前就和衛老爺子熟識還是經人介紹,昨天是去拜碼頭的。 別的情況我不很清楚,這也正常,做這行的,任誰都不會把實底交代出來。 」 其實劉胖看上去一臉和氣,肥胖憨厚,但在三譚院這種扮豬吃老虎的人多了,在這裏混的沒一個省油燈,他那條舌頭也只能糊弄松爺這樣的直腸子。 我和蘇老板一前一後打後堂出來,松爺正興高采烈的看劉胖亂噴唾沫星子,時不時插兩句,氣氛熱烈又和諧。 對於他這樣的夥計有時候我真是哭笑不得。 按蘇老板的說法,劉胖是打算以後長駐陽川了,我和松爺少不得在三譚院混飯吃,因此沒必要把關系搞的太僵,畢竟個人情感跟人民幣是兩碼事。 我跟劉胖打了個招呼就拽著松爺准備離開,倆人前後估計聊了最多二十分鐘,松爺竟頗有點戀戀不舍的樣子,對劉胖說大哥你鋪子開張了給兄弟知會一聲。 劉意合不同於我們這樣的小家小戶,他有錢,又拜了衛神眼的碼頭,所以起個鋪子非常方便。 這人肥頭大耳的效率卻高,前後沒幾天功夫就盤下一處店面熱熱鬧鬧開了張。 松爺和我一合計,給劉胖送了張裱好的畫,當然,機器生產出來的複制品,值不了幾個錢。 這幾天我對劉胖的印象稍有改觀,原本我以為他還會為了墨玉的事跟我糾纏幾次,沒想到蘇老板替我回了他後,劉胖一次也沒再羅嗦過。 劉胖對我和松爺送的機器畫十分感激,還特意請我倆吃了頓飯,這人嘴皮子相當利索,奉承人的手段分外高強,雖然明知道他說的不是什麼心裏話,但誰不願意別人給頂高帽子戴戴?幾次相與下來,我也對他消了大半成見,偶爾還到他鋪子裏走動走動。 劉胖路子野,而且膽子大,一些來路不明或者不好辨認真偽的東西他都敢收。 這圈裏沒人敢拍著胸脯擔保自己吃的全是幹淨飯,要是沒有這幫人,那些刨墳盜墓者挖出的土貨銷到那裏?因此三譚院明面上擺的都是些不值大錢的玩意,真正的市場應該算是在地下。 劉胖剛到陽川沒多久之後就做了兩樁比較大的買賣,他收來的東西,能出手的就地出手,暫時無人問津的全都拉回他在登州的大本營。 相比之下,我和松爺的日子有點難過,象我們這樣專在各地淘貨的人有很多,這幾年幹下來,好東西基本上都收光了,賣主也學的特別雞賊,根本討不得多少便宜,所以我倆閑的時候比忙的時候多,有時候咬咬牙翻幾個山頭鑽到人跡罕至的小村子裏也是空手而歸。 有一次進山回來的遲了,又碰到下雨,我的身體就有點吃不消,回家之後身上忽冷忽熱,然後發高燒,接連幾天打吊針,松爺身子壯,和我一同淋雨卻連個噴嚏都沒打。 也得虧他這點優勢,才能在我病後伺候我吃喝拉撒。 燒退之後,我還是頭暈乏力,勉強下床走動片刻就眼冒金星。 松爺天性好動,這幾天在家把他悶的夠戧,所以我給他放了一天假出去自由活動。 從清晨九點松爺出門,一直到滿天星鬥了他才哼著小曲回來,我原以為他心裏還會惦念著我這個病人,出去野跑幾個小時就會作罷,沒想到這一走就是一整天,家裏沒什麼吃的,我餓的心慌。 松爺回來之後連連道歉,又跑下樓去買了燒雞半只,豬蹄一個,大腸若幹,我看見這些油膩東西就反胃,勉強吃了包方便面。 等我吃飽喝足,松爺坐在床前說:「有個事咱們倆合計合計。 今天我到三譚院劉哥那裏去了,閑聊了一會,我對他說咱哥們最近日子不好過,一直沒什麼生意。 劉哥仗義,當時就說缺錢了去他那兒拿。 」 「你拿了?」 「沒啊,我雖說窮點也不能見餑餑就啃。 劉哥說要是咱們生意實在不好做了,又願意吃點苦,他給咱們尋條路。 」 「什麼路?」 松爺迷著眼睛神秘兮兮作了幾個動作,我看著就頭暈,一件稍複雜點的事他都難說清楚,還跟我打啞謎,我踢了他一腳說:「直說,你這動作火星人都看不懂。 」松爺嘿嘿笑了兩聲說:「說白了挺簡單,這事咱們都幹過,也不能說是幹過,就是幹過哪個類似的活兒,你來猜猜?」 「你還有完沒完,到底什麼事。 」 「我給你個小提示,這活得動鎬頭鐵鍬。 」 我發現松爺今天心情特別好,不斷跟我逗悶子,要是在往常說不定我還配合他一下,但今天我都餓了一天了,滿肚子都是意見,根本沒心情跟他扯淡,「你要說就說,不說就挺屍去。 別妨礙我養病。 」 「不要發脾氣嘛,小鬼。 」松爺笑著說:「劉哥讓咱們挖墳包去,他說這工作屬於旱澇保收,基本上賣賣力氣就不會空手回來,我想著咱們原先不都在土裏挖過碗嗎?所以覺著這活能幹。 」 我算是明白了劉胖的意思。 別的地方我不清楚,但在陽川,地下交易中至少有六成貨是從土裏刨的,就是從墓裏起出來的。 我雖沒幹過這事,卻多少也知道些內情,絕對不象劉胖說的那麼輕松,什麼旱澇保收,什麼不會空手而歸雲雲,那得建立在從墓裏出來腦袋還得長在自己脖子的基礎上,而且這屬於技術型的工種,不是隨便張三李四扛著鎬頭就能幹的,不下幾年苦功好好學學肯定做不來。 松爺那個腦容量我就不跟他計較了,於是我打了個哈欠把他攆出臥室。 這場病前前後後真讓我休息了好一段日子,直到徹底恢複了我才下床活動。 病裏吃不進葷腥,身子剛一見好,肚裏的讒蟲就翻翻滾滾,反正已經耽誤了這麼長時間,索性再逍遙兩天,這等好事松爺原來是一定會參加的,但自從劉胖給他提了那條狗屁不通的生財之道後松爺還當了真,沒事就往劉胖那兒跑,自曰取經去了,我還真沒看出來劉胖過去曾幹過這勾當。 於是我撇下松爺獨自在陽川大肆吃喝玩樂一通,感覺肚子裏油水又充沛以後才移師三譚院。 蘇老板一見我便著實安慰了一番,還把最近這段時間三譚院裏大大小小的各類新聞匯總起來講了一遍。 我問蘇老板知道不知道劉意合過去還幹過盜墓的營生,蘇老板說:「這不好說,在這圈子裏混的人過去做過不見光買賣的為數不少,就是現在,小打小鬧在土裏討生活的也是大有人在。 咱們陽川不是什麼緊要地方,沒聽說出過什麼大墓,充其量也就是那個富裕點兒的土財主給自己修個體面的陰宅。 」 蘇老板說的倒是真話,陽川三譚院之所以這幾年分外紅火並不是因為這兒能出什麼好東西,而是政府在這方面管理比較松懈,打查的次數和幅度都較外地為輕,因此很多買家賣家都願意到陽川來做交易,錢是賺不完的,安全第一。 跟蘇老板客氣了一會我就晃到劉胖的鋪子,劉胖盤下的是緊挨著的兩家店,從中打通之後合二為一,所以看上去鋪子的規模在市場上首屈一指。 鋪子裏只有兩個夥計,上前一問,才知道劉胖和松爺在後堂說話。 第七節 好意 三譚院每家店鋪估計都對房子作了若幹改造,後堂雖然和大廳相距不遠,但後面的聲音幾乎傳不到前面去,反倒是大廳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後堂馬上就能聽的清清楚楚。 因此我這邊剛和夥計搭了兩句腔,劉胖就從後面迎了出來,那股子親熱勁兒真讓我有點受不了,這老小子的舉動太難猜了,按說他瞄上我那塊墨玉,對我客氣點還在情理之中,但劉胖碰壁以後依舊對我和松爺親親熱熱。 松爺是個沒腦子的,雖然當時我也見識不深卻還多少清楚些道理,因此不管劉胖怎樣跟我們套近乎,我在心裏始終都有意和他保持一定距離。 劉胖到底是財大氣粗,不但鋪面在整個市場都是最大的,後堂布置的也很氣派。 松爺翹著二郎腿人模狗樣的坐那兒喝茶,一見我就說你來的正好,劉哥正給我上課,你也坐下好好聽聽,我隨手掂起個花瓶對劉胖說:「我真沒看出來劉老板你還幹過土爬子。 」 土爬子是陽川以及周近地區對盜墓者的別稱。 劉胖給我倒杯茶說:「幹是沒幹過,不過混的日子長了,多少還認識幾個做這行的,我這點見識都是從他們那兒聽來的,閑著沒事,跟尤老弟胡扯兩句。 」松爺緊接著說:「劉哥剛跟我談了件事,我還准備回去和你合計合計,你來的巧,咱們既然碰頭了,不如現在就定個章程,我先來表個態,對劉哥的建議,我是舉雙手贊成。 」 聽完松爺的話我不由皺皺眉頭,心想你也算到城裏混了些日子的人了,還沒一點進步,那他媽有這樣跟人合計事的?事都不說,自己先表態。 劉胖也感覺松爺說的不太得體,幹笑了兩聲說:「陳老弟是聰明人,我要再藏著掖著就是對朋友不敬了,明說吧,哥哥我雖說剛到陽川不久,也算結識了不少好朋友,其中一個是土爬子裏頭拔尖的人物,我是個愛朋友的人,將心比心,他也不拿我當外人,給我透了個消息,就在陽川有座罕見的大墓,具體位置已經勘出來了,據他估計,這一票要是做成了,兩三件一級是穩當當的,這朋友藝高膽大,一向獨來獨往,可眼下這筆買賣著實太大,他怕獨個吃不下去,所以有意拉我入夥。 我聽尤老弟說兩位最近生意不好做,既然如此,何不在我這兒入上一股?帶出來的土貨不論貴賤,平分成三份,我和那位朋友一人占一份,陳老弟尤老弟你們二位占一份。 現下二位正是虎落平陽龍困淺灘的困難時期,不過只要這事做成,馬上就是揚眉吐氣海闊天空,不是我誇口,你們雖然兩人合分一份,但就這一份也能保證後半輩子吃用不盡。 前些日子我沒得准信兒,因此只跟尤老弟略提了提,現在我那位朋友把話砸實了,十有**不會走眼,只要人馬一到就能動手。 陳老弟,你意下如何?」 劉胖這番話到底是真是假我不敢確定,但他不是紅十字會裏邊的善人,何苦無緣無故的苦心幫襯我們?何況這麼個大鬥,一般人都會獨吃,即便是自己幹不下來,一定得和人搭夥,也必然會找有能耐能辦事的人,我和松爺這般菜鳥,只要腦子不進水的肯定不會使勁往懷裏拉。 因此盡管劉胖說的花團錦簇,我也沒真往心裏去。 「劉老板,不瞞你說,我們在三譚院混的時間不長,這裏邊的門道還沒全弄清楚,就更別說土爬子那些活計了。 你拉我們入夥不會是叫我們在上面把風吧。 」 「年輕人嘛,眼光要放的長遠一點。 」劉胖摸摸自己半禿的腦袋,「手藝再精的人也不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我看兩位都是做這個的好苗子,陳老弟你智勇雙全,尤老弟這個這個神力過人,趁著手眼利落的年歲多學門手藝,幹出番轟轟烈烈的事業才是正事,別跟我一樣,耽誤了好時候,上點年紀就只能在這兒撿別人吃剩的。 我給你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別把土爬子幹的活兒想的那麼邪乎,你想想,但凡能讓我這朋友看上的大墓那是多少年頭了,裏頭那些個死人連骨頭架子都散了,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做這事只要膽大心細就足夠,不是做哥哥的埋汰兄弟,你們下去之後就是給正主打打下手,要麼怎麼會比我們都分的少?還是那句話,我最愛朋友,瞧不得誰遭難,你們小著我幾歲,我能看著兄弟受窮不管?也別忙著答複,回去再好好商量商量,要是幹,咱們是好兄弟,不幹,咱們還是好兄弟。 只是有一條,無論如何,嘴得嚴,這件事可不能漏出去一點風聲。 」 劉胖這麼一說倒叫我臉上有點掛不住,不想在這兒久坐,找個由頭拉起松爺就走。 松爺硬讓我拽出去好遠才氣哼哼甩開膀子說:「這種好事也只有劉哥這麼厚道的人才會勻給咱們,你天天喊窮,玉也不賣,活也不幹,成心要把我餓死是不是?反正我是打定主意了,你自己看著辦。 」 即便劉胖所言不虛,這種事也得從長計議,畢竟我們對盜墓一無所知,下去之後就是兩眼一抹黑。 市場上流傳著很多有關土爬子的故事,我聽過不少,但也只能當故事聽聽。 我對盜墓這件事倒沒有多恐懼,說實話是對劉胖這人不放心,我還是不能完全相信這年月了還有這等好人好事。 我耐心跟松爺交談了一會,估計他受劉毒太深,任我怎麼規勸都沒一點通融的意思,非得跟著劉胖幹這件大事。 我見他王八吃了秤砣,怕硬頂著傷感情,就暫時敷衍幾句,說先到蘇老板那兒打聽打聽土爬子的諸般情況,松爺這才多雲轉晴。 第二天我去找蘇老板的時候撒了個小謊,我說現在生意不好做,恰好有個朋友拉我一起下墓,我打不定主意,所以來找他參謀參謀。 蘇老板說:「問點古玩字畫,我還能解答一二,進墓這種事我從未參與過,不敢亂說。 反正從古至今,死在墓裏的爬子數都數不清,靠它發財的也大有人在,這得看個人的本事和造化,陳老弟,倘若嫌在外面跑的辛苦,不妨就在市場先弄個地攤,進出雖小,糊口估計還不成問題,我倉庫裏有不少小玩意兒,你先拿去烘烘人氣,由小做起,也未必成不了氣候。 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走爬子這條路,墓中到底有什麼玄機先不說,就是政府也一直對土爬子打擊嚴厲,摸出件有名堂的東西,搞不好失了手被抓,那可是掉腦袋的罪過。 眼下陽川這邊風聲不緊,但凡事要搞的太過必定會捅簍子,說不准什麼時候政府來個大動作,咱們這種人可是消受不起。 現在我也慢慢想從這兒抽身出去,搞點別的買賣,都是賺錢,無非就是個賺多賺少的問題,所以這件事,你得三思。 」 當天晚上松爺回來的時候告訴我劉胖的一點意思,這老鬼終於吐口了,他拉我們入夥不是白拉的,有個附帶條件,還是想買那塊墨玉,我們入他的夥,若是能帶出來幾件好東西,大家均分之後劉胖希望我能把玉賣給他,要是沒幹成,賣玉的事就算拉倒。 劉胖這番話倒讓我心裏稍微塌實了一點。 其實我也是黑眼珠見不得白銀子的人,過去每天風裏來雨裏去的也就為個財字,能發筆現成財的買賣對我誘惑實在很大。 自打知道劉胖的真實意圖以後我對入夥這件事的態度從拒絕漸漸過度到猶豫不決,加之松爺喋喋不休的規勸,我打算正經和劉胖談談,不過玉是不能賣給他的,兩塊玉都是意義重大,盡管目前我還沒能真正琢磨出裏面的玄機。 我可以從該分的那份裏少拿一點,剩下的歸劉胖所有,作為對他的回報。 松爺對我死把著兩塊墨玉不賣的行為很不理解,當然我不能把真實情況告訴他,只能告訴他一塊玉是我家傳的,不能賣,另一塊是從死人身上摸來的,怕公安查,暫時不能賣。 劉胖還算爽快,聽了我的意見之後沒怎麼考慮就答應了。 他說最好是盡快動手,免得夜長夢多,萬一再有別人把這墓勘出來,事情不太好辦,這說的倒是實情,多少年的墓了,沒主,誰先發現它是次要的,誰先從裏頭摸出好貨才是硬道理。 劉胖的意思是他那位土爬子中的精英朋友帶同我和松爺下墓,他自己在地面負責搞好後勤工作。 第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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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寶疑蹤之當陽地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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