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手中的電話一直沒有放下,聽著話筒裏的『嘟嘟』聲,她突然意識到,皮貴的判斷有問題,他在死者身上發現字條後,便對外界草木皆兵了。 試想,一個即將要離國的人,會是設法害她的陰謀圈裏的人嗎?當然,胡剛說的也許是假話,不過這很好驗證,他說他半小時後去機場,如果到時他真的拖著行李到了,那一切就是真實的了。 如果那樣,她和皮貴都應該向對方道歉才是。 於是,小雪換了衣服匆匆出門,在街邊叫了輛出租車直奔機場而去。 五十分鐘後,她已經站在國際航班換票大廳的門口,她算了算時間,應該比胡剛早到了二十分鐘。 她望著推著行李箱不斷走來的乘客,希望能看見胡剛的身影。 因為,如果他不來這裏,事情就很可疑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小雪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 突然,她的心猛跳起來,胡剛推著行李正從停車場那邊走來。 胡柳走在他的旁邊,兩兄妹一邊走一邊說話。 小雪的心『怦怦』地跳著,像落水的人被救起來一樣,感到安全,還有一種幸福。 他們相遇了,胡柳為這意外的見面興奮地擁抱了她。 胡剛站在一旁,臉上滿是感動。 他說:『沒想到你會來……』 三個人站在國際航班換票大廳的入口處。 小雪和胡剛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難以言說的情感。 突然,胡剛將行李車掉了個頭,對胡柳說:『走,咱們回去。 』說完這話,他推著行李就往停車場方向走。 胡柳追上幾步,拉住他說:『哥,你瘋了?』他說:『我不想走了,等幾天再說。 』胡柳著急地說:『那、那機票怎麼辦?』他說:『到這時間,也沒法退了,算了,不管它。 』胡柳說:『不行!』說完就抓住行李車的把手要往換票廳推,但胡剛不松手,行李車在他們兩人手中像小船一樣不停地晃動。 小雪站在原處,愣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是好。 兩兄妹爭執了好一會兒,胡柳只得放棄了,她走過來對小雪說:『走,我們回去吧。 我哥瘋了,沒辦法。 』 小雪上了車,胡柳開車,她和胡剛並排坐在後排。 車很快出了機場,向城裏方向而去。 胡剛的手放在了小雪的手背上,她沒有退縮。 他的手是如此溫暖,很多天來,她都覺得這個夏季湧動著寒意,現在她的心終於感覺到熱了。 她的頭不自覺地靠向胡剛的肩頭,這一刻,她感到無比安寧。 突然,她感到胡剛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只聽他對著前面說:『妹妹,超過它去。 』小雪抬眼望去,只見一輛殯儀館的運屍車正在他們的車頭前面。 胡剛又說:『超過去!』胡柳扶著方向盤叫道:『沒看見左右的車道全是車嗎?沒法超呀!』 小雪閉上了眼睛,耳邊是汽車引擎發出的輕微『嗡嗡』聲。 她想起了在山上的星星下和胡剛說起的時光隧道,那隧道很深很深,但盡頭是耀眼的光亮…… 第三章 女人之謎 皮貴站在車外呆若木雞。 他的工作,使他對人體——包括女人的身體都不陌生,但鮮活的女人身體,他從未見過。 他雙腿顫動,身體有種要飄起來的感覺。 1 天剛黑,皮貴坐在殯儀館的職工活動室看電視。 正是《城市新聞》的播放時間,主持人燕娜有條不紊地播著一條條新聞,她儀態大方,氣質優雅,微笑時帶著一點兒淡淡的甜意。 皮貴記得多年前看她的節目時,她的左眼下曾經有一顆痣,後來沒有了,估計是去美容院取掉了,因為常人認為那是一顆淚痣。 皮貴看她的節目,是因為心裏有事。 事情已經很清楚,有人要害小雪,要把她送進精神病院。 可是,具體的執行者事還沒辦便在車禍中喪生。 死人不能開口,皮貴只能看著他帶著秘密進火化爐。 昨天的遺體告別,來了很多死者的親友,皮貴守在悼念廳旁邊,可是無法和這些面色肅穆的人搭上話。 看來,想在這裏打聽到些什麼完全是他的一廂情願。 這樣,唯一和小雪的事有關的人就是燕娜了。 她的堂弟小胖娃證明,是燕娜給他打的電話,說有人要來住院。 盡管小胖娃表明,燕娜也不知道來住院的是什麼人,她只是受人之托幫忙聯系而已。 但是,那個要燕娜聯系的人,一定是什麼都清楚,並且很可能是這個事件的主謀,而包括車禍死者等人都僅僅是執行者。 皮貴想,要是能認識燕娜,從她那裏打聽到托她辦事的是什麼人,那可就太好了。 他會尋到這個主謀,警告他收手或者幹掉他,必要時和他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 可是,他,皮貴,一個給死人穿衣擦澡整容的人,要認識燕娜真是比登天還難。 他還在讀書的時候,燕娜就很有名氣了。 她後來還鬧過一場緋聞,全城皆知,說她與一個國外的華人富商好上了,狗仔隊還在網上貼出了她與那個富商走出酒店的照片。 那富商給她在全城最昂貴的月下花園買了別墅,她還懷上了那富商的兒子。 但最後,兩人還是分了手,燕娜生下兒子做了單身母親。 然而,這一切並沒影響到燕娜的節目收視率,也許主持人有故事,觀眾會更喜歡。 皮貴看了一會兒電視,沒有想出接近燕娜的辦法,便悶悶不樂地回宿舍去。 進屋後,他看見放在桌上的手機有未讀短信,點開來看,是禿主任給職工群發的短信,說上級領導下周要來殯儀館檢查工作,各位員工在做好本職工作的同時,務必打掃好各自的環境衛生。 皮貴是先進工作者,這手機是單位發給他的獎品,裏面還預存了一年的通話費。 可這東西對皮貴來說意義不大,除了禿主任找他,他的手機幾乎從來沒響過。 不過,在今天這條短信中,『上級領導』幾個字讓皮貴頓受啟發。 如果有『上級領導』介紹他去找燕娜,這事不就成了?皮貴產生這想法有他的道理,因為不論官人名人富人,他們本人或親屬都會死,其中不少人是由皮貴經手料理的。 事後,死者的親屬會感謝他,有的還會留下名片。 幾年下來,皮貴的抽屜裏就有一大堆名片。 想到這裏皮貴高興起來,立即打開抽屜,在名片中尋找可能認識燕娜的人。 最後他選出三張名片,一張是市機關事務管理局的某處長,一張是某時裝公司的董事長,還有一張是月下花園物業管理處的一名主管。 這三人中,前面兩人有實力,機關事務管理局的官員很可能認識電視台的領導;時裝公司的老板說不定就是電視主持人的服裝贊助商。 可是,要打電話給這兩人,皮貴又猶豫了,這些人當時對他感激不已,但現在可能連他是誰都記不得了。 即使記起了,人家會幫他的忙嗎?而第三張名片,這人雖說是打工的,可直接管著燕娜居住的月下花園,找他幫忙,准行。 這個物業主管叫邵梁,他有個弟弟叫邵魯,皮貴當初是在建築工地打工時認識這兩兄弟的。 去年,邵魯從腳手架上掉下來摔死了,邵梁來殯儀館辦手續時,意外地遇見了皮貴,皮貴給他弟弟免費做了整容。 邵梁便留下這名片給他,說是以後多聯系。 當時這只是一句客氣話,沒想到,這次這人還真派上用場了。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皮貴驚了一下,拿起手機一看,竟然是小雪打來的。 她說:『皮蛋,我在寺廟認識的胡剛和胡柳兩兄妹是好人,我們誤會他們了。 現在他們一定要見你,說我有這樣好的老同學,大家一定要在一起聚聚。 』 皮貴一聽就緊張起來:『什麼好人,你別輕信了。 』 小雪說:『你就相信我的智商吧,錯不了。 胡剛很快就要回美國去了,我看過他的護照。 他妹妹胡柳是本市一家汽車銷售公司的片區經理,都是正派人。 』 皮貴猶豫起來,說實話,那天晚上他意外看見小雪和這兩人在一起,也許是心裏太過緊張,因而便認定小雪身處危險之中。 尤其是看見小雪喝可樂時,他以為小雪很快就會暈倒,可事後證明,那可樂一點兒問題也沒有。 現在看來,也許真是他錯了。 既然如此,去見見面並為那晚的事道歉也是應當的。 皮貴於是問道:『小雪,你在哪裏?』 小雪說:『森林山莊。 我現在是在酒吧的衛生間裏給你打電話,主要是想告訴你,我對他們講了你的名字和我們的同學關系,但職業,我說你是醫院的整形美容醫生,我想這……這樣說可能好一些。 你趕快來吧,我們在酒吧等你。 』 森林山莊在本城的西邊,離皮貴這裏剛好不遠,坐車半小時之內就到。 皮貴在電視廣告上看過這個山莊,建在一片淺丘之地,樹木很多,有高低錯落的歐式古典建築和人工湖,是一家集酒店、健身、茶舍和垂釣於一身的休閑場所。 時間是晚上八點多鐘,皮貴換上一件幹淨的短袖白襯衣,出門打的直奔森林山莊而去。 酒吧在山莊中一處隱秘的房子裏。 進門是一架大風車,牆上掛有鬥篷、牛頭和長劍等東西,給人一種身處中世紀的感覺。 屋梁下懸著不少馬燈,空氣中仿佛有霧氣,但皮貴還是很快看見了小雪和那對兄妹。 小雪站起來給他們相互作了介紹。 皮貴發現桌上放著洋酒,小雪的臉已是紅撲撲的。 天啊,小雪的神情完全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她的眼睛像發亮的黑水晶。 皮貴坐了下來。 說起那晚的事,皮貴不好意思地表示抱歉。 胡剛哈哈大笑。 『誤會,』他說,『天大的誤會。 不過你的心思是要保護小雪,真是個好同學。 』他故意將『好同學』三個字說得很重,好像是對皮貴強調,你們僅僅是同學關系而已。 胡柳插話說:『皮貴是醫生嘛,醫生的心都很細,行事都小心謹慎的。 』胡剛說:『是的是的。 不過那晚你們跑進醫院側門後,到哪裏去了呢?』皮貴一下子有點慌神,只聽小雪立即說道:『這還不簡單,我們從側門進去,從正門走了。 』胡剛又是大笑。 『有趣。 』他說。 看得出他今晚的興致也很高,很有男子氣的臉上始終笑吟吟的。 皮貴堅持不喝酒,不是他不能喝,而是對胡剛心懷芥蒂,男人通常用這種方式表示距離。 胡剛對此卻並不在乎,只管和小雪頻頻碰杯,然後他倆相視一笑,將杯沿湊到唇邊慢慢品嘗。 胡柳似乎也有些被冷落的感覺,便將身子轉向皮貴,和他聊起天來。 她說:『皮醫生,你們搞整形美容的,很忙吧?』皮貴點頭。 她又說:『做眼皮、做鼻梁、隆乳和抽腹脂什麼的,你都做嗎?』皮貴說:『當然都做,現在有這些需求的女士越來越多。 』 這時小雪插話過來問道:『你們在聊些什麼呢?』顯然,她現在才意識到皮貴一直沒有喝酒,而且與胡柳說話也是無精打采的。 胡柳轉頭對小雪說:『我們聊整形美容呢。 』胡剛說:『皮貴同學幹的可是一份好職業啊。 』他又強調『同學』,皮貴想反擊他,可叫他只能是『胡剛』或『博士』,而這都抬舉了他。 皮貴突然想起了『假洋鬼子』這個稱呼,可是他沒敢叫出口,不過心裏想到這稱呼,也覺得解了點氣。 氣一順,靈感也來了,皮貴說:『我這職業,一般啊,哪比得你在美國做教書匠。 』胡剛愣了一下,『哦哦』兩聲後,竟一時找不出話來應答。 小雪已感覺到氣氛不對,立即站起來給皮貴斟上一杯酒說:『皮貴,今晚大家難得相聚,我敬你一杯。 』皮貴端起杯來一飲而盡,這酒真香,因為是小雪給他斟上的。 他看著小雪發亮的眼睛,心裏真為她高興。 這樣,他對胡剛的氣也消了,不管怎樣,今晚的聚會讓小雪很開心,這就夠了。 這時,胡剛對胡柳說:『妹妹,已經有些晚了,你開車送皮醫生回去吧。 』他這次沒叫『皮貴』或者『同學』,看來他也知道客氣了。 不過這話還是讓皮貴大感意外:『怎麼,我們不一起走嗎?』胡剛說:『我們還要小坐一會兒。 』皮貴正想說那我也再坐一會兒,沒想到小雪站起來對他說道:『皮貴,你就先走吧,你明天還要上班,早點休息。 』皮貴一聽這話,委屈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不過小雪的話他還是要聽的,便點頭稱是。 和胡柳一起走出酒吧後他又想到,也許小雪真是怕他太累,要他早點休息。 第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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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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