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啦!」她笑著說。 把車子停在路邊后,我們小心地踩著河堤上的草,往河岸邊走去。 走在後面的良子伸手過來,我就牽著她的手,扶著她走。 走下堤防后,我們的手也沒有鬆開,仍舊手牽著手,沿著河邊走,欣賞河面的景色。 這一刻真是幸福。 良子完全沒有過問我喪失記憶的事,她一定還是以為我在開玩笑吧!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覺得此刻實在太輕鬆了,昨天的痛苦與無奈,已經隨風消失,不復存在。 仔細想想現在的自己,因為沒有過去的障礙,所以好像也沒有煩惱,毫無疑問是個幸福的人。 我像剛剛誕生的人,擁有完全的自由,又有一位可愛的女子作伴,這位女子似乎又不討厭我。 看來,喪失記憶並不是壞事。 我開始有這樣的想法。 因為良子,我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昨天晚上如果沒有遇到她,我必定得找一家便宜旅館過夜,忍受便宜旅館里那種餿味。 然後今天早上一起床,就會開始心急地去尋找自己的過去;到了現在這樣的傍晚,心底會是如何憂慮,恐怖。 如果沒有良子,我現在一定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一定會處在絕望當中。 光是用想的,就覺得不能忍受,所以我真的非常感謝良子。 對現在的我而言,良子實在太重要了。 或許她也同樣需要我,而且並不是只要我幫忙搬家而已,那就太好了。 她在我旁邊時,我感覺到心裡就有一股暖流。 我不想離開她了,不想再回到在那個公園時的情境了。 才一天的工夫,她就深深地盤據了我的心,我甚至覺得:無論如何我都不能離開她,為了她,我什麼事情都願意做。 黃昏的河面,漸漸被夕陽染成金黃色。 良子的影子在廢棄的船隻與河岸之間飄動。 我好像聽到不知哪裡傳來的拔釘子的聲音。 啊!以前好像也有類似現在這樣的感覺,那個時候的我,接下來會怎麼做呢?現在是重要的時刻,我卻手足無措。 「喂!」我突然大聲喊。 飄動的影子靜止不動了,我好像也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 良子戰戰兢兢地走到我身邊。 一切已經開始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情,我想要伴在她身邊,不想失去她。 但是,要怎麼說,她才能了解我的意思呢? 「你相信喪失記憶這種事嗎?」我說。 「你說了,我就相信。 」她說完話,就沉默下來,好像在等待我繼續說下去。 「我,現在……沒有朋友,只有自己一個人……」可是,我說不下去了。 因為我覺得開口述說自己如何的寂寞,實在不像男人的行為,「我的意思是……」放棄迂迴的說詞,還是直接的說出心裡的意思吧!我說,「你相信一見鍾情這種事嗎?」 「相信。 」她很爽快地回答,「因為我有經驗。 」 「真的嗎?」 「真的。 」 「什麼時候的事?」 她看了我一眼,然後低著頭,很不好意思地說了:「昨天晚上。 」 我放心地閉上眼睛。 心中的大石頭落了下來,幸福的感覺浮上心頭。 但是,就在感覺到幸福的同時,我也察覺到自己心靈的乾涸。 我不知道自己過去的一切,但我感受到我的心是一塊乾涸的田地。 不過,從現在開始,這塊田地將變得不一樣。 神呀!我衷心地感謝。 一個柔軟的東西靠到我的胸前,我微微地張開眼睛看,是良子的頭。 良子伸出手,溫柔地抱住我的背。 第六章 行李都搬進房間里后,我們立刻把卡車開回高圓寺,還給那個老闆。 雖然老闆一再詢問良子新居的住址,但是都被良子巧妙地把話轉開,她完全沒有透露一點點新居的訊息。 接著,我們趕上當天的最後一班東橫線列車。 進入車廂,列車一啟動,我們不禁相視而笑。 她終於擺脫了那個吃軟飯的戴墨鏡男人,而我也搭上末班,開始新的人生。 回到新家時夜已深了。 電車雖然已經停駛了,但是卡車駛過高速道路的隆隆聲響,遠超出我們所能想像的吵。 每次一有大型的卡車經過,房子就整間地震動起來。 但是,在橙黃色的電燈泡光芒下,牆壁上的污痕,已經沒有白天那麼明顯了。 這裡就是我們的新家,如果我們能夠在這裡過著不被人打擾的隱居生活,這裡就是我們的天堂。 暫且不管還未整理的行李,我們以速食麵充當宵夜。 因為沒有餐具,所以只好就著鍋子吃,每次不小心頭碰頭的時候,我們就相視而笑。 該怎麼形容這鍋速食麵的味道呢?我心中的疙瘩,好像因為這一鍋麵,而消失殆盡了。 沒有這種經驗的人,大概很難理解這種感覺吧!經歷了幾乎無法呼吸的煎熬,終於獲得幸福的感覺,使我決意為眼前的這個女人做任何事。 搬到新家后的一個星期里,每天都過著夢幻般的日子。 我完全不想恢復記憶,也沒有任何悲傷的感覺。 我們的活動範圍,就是元住吉的車站附近,有時也在大型卡車行駛的高架高速道路下散散步,有時則沿著東橫線的電車路線走走。 日子一點也不會無聊,走在以前從未到過的市街,和以前從未見過的人打招呼,逛逛小商店,到超級市場買點必需品,一天換一家小咖啡廳,尋找趣味的小店……我們過著每天都像在冒險的日子。 因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我借用了石川這個姓,把自己當成石川良子家的義子。 只是,每天過著閑散的生活,我們很快就會沒有錢,不出去工作賺錢不行了。 看到徵求店員的招貼后,良子開始到車站前的蛋糕店工作,我則仍舊過著優閑的日子,每天只負責接送良子上下班。 我不想和那個戴墨鏡的男人一樣,靠良子賺錢,自己過吃軟飯的日子,因為那樣最後一定會被良子嫌棄,所以我也想去工作。 然而,去到職業介紹所,因為沒有任何身分證明文件,很難找到工作,無奈之下,我只好又過了一星期的閑散日子。 有一天,我和良子碰頭后,良子說這附近有一個工廠正在應徵工作人員,坐電車只要十分鐘就到了。 那家工廠因為急著找人,所以並不要求正式的履歷表。 雖說不要正式的履歷表,但是總還須要一份上面至少有名字的簡歷吧?目前我也用良子的姓氏,但是還沒有名字。 我說:既然姓石川,名字就叫「五右衛門」吧!(棒槌學堂註:石川五右衛門,日本安士桃山時代的盜賊頭目,事迹常被拿來編成戲劇,寫成小說,是日本歷史上有名的怪盜。 )良子聽了大笑,她不贊成,還說:「我喜歡『介』這個字,你的名字叫做『敬介』好不好?」於是,「石川敬介」就成了我的名字。 工廠位於菊名車站。 第二天一早,我就過去看看,結果很快就被錄用了。 大概真的是正在缺人手吧!不過,工廠的人告訴我,剛開始只能有打工的待遇。 不需要履歷表,也不用繳交照片就可以工作,已經讓我感激不盡了,根本不在乎拿什麼樣的待遇。 良子買香檳慶祝我找到工作,我們又出去外面慶祝了一番。 房子已經安頓好了,我們也熟悉了元住吉這個市街,已經是元住吉這裡的居民了。 但是,我的心裡還有一個無法解脫的障礙,那就是「鏡子」。 自從在咖啡店的廁所里照過鏡子以後,我就不敢面對鏡子。 走在路上,看到鏡子時,我就會閃開,並且絕對不進有鏡子的咖啡店;回到家裡時,也永遠背對良子的梳妝台。 雖然覺得這樣很對不起良子,但是我就是害怕面對鏡子。 終於有一天,梳妝台不見了,良子將它送給鄰居。 我很不好意思的問良子:「沒有梳妝台,你不會不方便嗎?」 「我還有攜帶型的小化妝鏡呀!」良子不在乎地回答。 沒有了鏡子后,我的日子每天都很平靜,良子的生活也很平順,那個戴墨鏡的男人,並沒有追到元住吉這個地方。 開始工作以後,我總會在呼氣時還會冒著白色水氣的寒冷清晨,和良子並肩走向車站。 但是,我們會避開匆忙的上班族群,稍微繞路,看一看還沒有完全從睡夢中蘇醒的街道。 還沒有拉開百葉窗,仍然處於睡眠狀態的早晨街道,與白天時的風情截然不同,給人生硬的感覺。 路上有時會有水窪,反射著朝陽的光芒,我們會用力踩著水窪,讓水珠飛濺,再走過去。 本來到了車站的剪票口時,我們就應該說再見的,但是良子上班的時間還沒到,所以她會買一張最近距離的車票,跟著我進月台。 我說這樣太浪費了,她便說中午吃便宜一點的東西就可以了。 一走出工廠所在的車站,來到車站外的路上時,碰到的人都是同樣前往工廠的工作人員。 我混在其中,默默地走著,其他人也是無言地前進,彼此之間不做什麼交談,也談不上什麼事情,於是空氣中就好像只剩下雜沓腳步聲了。 但是,我喜歡這種沉默的孤獨感,也非常滿意目前的生活。 早晨刺骨的寒意、呼吸吐出來的白色霧氣、無言的人群……這一切都讓我很滿足。 我的滿足,都是良子所賜。 如果沒有她,這一切霧,都只是剩下痛苦,她是讓我咬緊牙根撐下去的最大要素。 第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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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邦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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