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幹活時你打算穿什麼?」古羅夫讚許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領子齊頸的灰色運動衫,口袋數不清有多少的皮夾克,厚底的高幫皮鞋。 「當然啰,是便宜貨,」古羅夫總結了一句,「等你掙了錢再買更好的。 但是作為一個退役上尉,看上去合乎規格。 稍微有點像個土匪,但這是由於你的本質,而不是由於衣服。 」 「對不起,順便問一下,您是不是姓馬卡連科?」上尉尖刻地問道。 ① ①安·謝·馬卡連科(1888—1939)為蘇聯著名教育家,畢生致力於流浪兒童和違法少年的教育改造工作。 「我的姓完全不同,你很快就會永誌不忘的。 」 他們在有兩個房間的秘密住所里來回走動。 古羅夫用手指摸了摸電視機,在布滿灰塵的表面留下一道痕迹。 「法院開庭以前你住這兒。 把灰塵擦一擦,把屋子收拾乾淨。 」 「請原諒我好奇,上校先生,我想,這是您接待告密者的地方吧?」圖林想刨根問底。 「假如你認為自己是個告密者,那你就想對了。 」古羅夫挪過一張椅子,鋪上一張報紙,坐了下來。 「明天早晨有人來帶你去分局,辦個臨時戶口,安排你去出租汽車停車場工作。 」 「您是在招募我,」圖林肯定地說,「我決不當間諜,決不出賣任何人。 」 「我不反對。 你身體健壯,但你身上放肆無禮的德行比你的力氣多得多。 」古羅夫移近一隻臟碟子,抽起煙來。 「你為了圖財,受人僱用來殺我,」他彎曲一隻手指,「我沒有指控你,使你免於終身監禁。 我沒有問你是誰派你來的,付給你多少錢。 我費了勁把你從牢房裡弄出來,讓你梳洗打扮,給你住房和戶口,還幫你安排一份工作。 」他鬆開拳頭,噴了一口煙。 「你本當說一聲謝謝,而不應該跟我爭吵。 」 「我在想,列夫·伊凡諾維奇,您為了您這種恩德會要多少回報。 」上尉也點燃香煙,在沙發床邊上坐了下來。 「可是從你那裡又能得到什麼呢?『我誰也不出賣,誰也不告發!』說得多好聽!福金已經死了,而那位上將呢,憑你的供詞不要說把他送上法庭,就連打發他退休都辦不到。 」 「您是秘密教團還是紅十字會的?」上尉裝模作樣地哈哈一笑。 「未必如此,」古羅夫彈了彈煙灰,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讓它緩緩飄散在室內潮悶的空氣里。 「您幹嘛需要我?」 「鬼知道,我也不清楚。 我看中你是在那棟空房子里,你當時幾乎把我掐死。 後來在法庭調查時,你表現得很得體。 在囚室里,我知道,你也像個男子漢,什麼都不求人家。 上尉,眼下男子漢很少,我物色這些人以備不時之需。 有備無患嘛。 你當個出租汽車司機,等候開庭。 往後你再決定走什麼路,往哪個方向去。 給你那位將軍打個電話,告訴他你已經具結假釋,過著平靜的生活,等候開庭。 你我之間的談話不用向他報告。 當然,他們會對你進行核查,暫時還不會打擾你。 在這兒住下,注意乾淨整潔。 你喝酒嗎?」 「很少喝。 」 「最好完全戒掉。 朋友和女人都可以結交,這套住宅反正我已經不再保密了。 別去找我,開庭時我會到場,儘力讓他們別過份糾纏。 到時候看情況再說吧。 」 古羅夫站起身來,把鑰匙放在桌上,留下幾張大票子,默默走了出來。 古羅夫並沒有說假話,他確實不知道往後怎樣使用格奧爾吉·圖林,也不清楚上尉這人到底怎麼樣,他是因為走投無路才去充當殺手呢,還是根本不值得信任。 很顯然,原先的克格勃中層軍官中有一批人不承認新制度,力圖進行報復。 這批人的領導人之一是現已去世的福金上校,他過去在科爾夏諾夫將軍手下供職,照古羅夫的看法,這位將軍對陰謀活動一無所知。 將軍身居高位,對「微不足道」的事情不感興趣。 而今福金不在了,位高權重的將軍也不在了,上層人物作了重新安排,可是那些愛慕虛榮而又精通業務的上校們卻留在原位。 他們無疑受到金融巨頭們的利用。 對其中一些人,巨頭們是暗中利用,從美味佳肴的餐桌上扔給他們一點殘菜剩飯,再許以光輝燦爛的明天。 另一些上校則是思想上的敵對派,他們不貪圖錢財,他們的夢想是恢復舊日擁有的實際權力。 這是一股可怕的勢力;國內正在出現混亂局面,到處偷盜成風,許多地區民窮財盡,利用這種局面和這股勢力,就可以向人們許諾整頓秩序,從而恢復以前的權力。 車臣的戰爭不僅奪去許多人的生命,使倖存者的心靈受到摧殘;這是一個吞噬了數千億元財富的無底洞,它讓極少數人發了財,卻使整個社會元氣大傷。 永不停息的發動機和永不枯竭的水井是不存在的。 俄羅斯是富饒的,但不是永不枯竭,車臣戰爭中消耗的財富不是從空氣中信手拈來的,而是從千百萬人身上掠奪而來。 古羅夫只是個職業刑偵人員,政治上的分析能力限於凡夫俗子的水平,也許略勝一籌,但也僅此而已。 可是有一點他十分清楚:車臣這場屠殺牽涉到一些人的利益,沒有這些人也就沒有這場屠殺。 一些人通過戰爭發財,也有一些人把錢放在次要地位,這些頭領們等待著人們忍無可忍的那一天。 從一切情況看來,目前把總統除掉的問題已失去意義,這人身體有病,並不危險,正在逐漸變成另一個勃列日涅夫,一個有名無實的統治者。 古羅夫和克里亞奇科坐在古羅夫家的客廳里,默不作聲地瀏覽報紙。 寬大的長沙發前有一張茶几,上面放著幾瓶礦泉水和白蘭地,還有一隻裝著榛子的高腳盤。 白蘭地酒瓶甚至沒有開過,兩位偵查員正在拼比看誰性格堅強,不過近一年來古羅夫很少喝酒,因此實際上已沒有喝一杯的願望。 「一把手離職休假去了,真有意思,這位君主周圍正在發生什麼事呀?」斯坦尼斯拉夫丟開報紙,往嘴裡扔了幾顆榛子。 「即使你我得知真實情況,咱們還是什麼都弄不明白。 」古羅夫也放下報紙,點燃香煙,「我相信他身邊的親信也不完全清楚他們中間誰是什麼人,所有的人都有一副假面具,這些人你分得清么?」 「只能看外表:一個長得胖,另一個長得瘦,第三個是禿頭,所有的人都主張和平、穩定、民主。 」斯坦尼斯拉夫打了個呵欠,「咱們只有呆在一邊當啞巴的份兒。 」 「你知道到紅場去抗議我們派坦克去匈牙利的那些夥計叫什麼名字嗎?」 「愚蠢的自殺。 」 「別裝傻了,我都厭煩了。 」古羅夫從桌上拿來一瓶白蘭地放在面前。 「夥計們什麼時候按你搞到的地址出動的?」 「昨天白天。 」 「怎麼沒人打電話來?」 「沒什麼說的唄,是你親自定的行動方針。 這些夥計守紀律,腦子機靈,不會引起對方的任何反應。 我根本不明白,這樣不痛不癢地開展工作你能得到什麼結果。 」 「你自己說過,了解偵查案卷的內容以後,你認為這個案件是有預謀的。 」 「我經常有些看法,準確地說,是推測。 」 兩個朋友無精打采地交談著,兩人都感到話不投機,但誰都不想首先爆發出來。 像往常一樣,還是斯坦尼斯拉夫沉不住氣,首先發難: 「這個案子基本上已成定局,沒有什麼希望,只會白白浪費時間、精力和財力。 我倒很想知道你怎麼向沙爾瓦·戈奇什維利交代。 」他打開白蘭地酒瓶,往高腳杯里倒了一點,聞了一下,又呷了一口。 「公爵言而有信,白蘭地是真貨。 」 古羅夫對他的話毫無反應,開口講話時若有所思,彷彿是在自言自語,也不指望別人答話。 第1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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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臣戰火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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