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栩栩如生。 長得蠻帥的,臉孔討人喜歡,可是很平常,絕對的平常。 就是因為沒有任何特色,艾林頓先生差一點——還好沒有——被送上了絞架。 我想我講得太快了,讓你摸不著頭緒。 」 「當然,大家從來不明白事實上艾林頓先生是怎麼跟這件事扯上關係的。 這位住在愛博特華廈里,常出現在格洛維諾和其他花花公子俱樂部的有錢單身漢,某一天天氣好得很,他卻發現自己站在弓箭街的法院里,被指控和瑪麗-碧翠絲-賀索定的死有關,死者的住址是愛迪生街十九號。 」 「我可以向你保證,新聞界和大眾都嚇了一大跳。 你知道,艾林頓先生在倫敦上流社會某些團體里很有名而且很受歡迎。 劇院、跑馬場、運動場和保守黨總部他都是常客,交遊甚廣,所以那天早上的法庭里來了好多人。 」 「事情是這樣的,在偵訊庭上的證詞零零碎碎被揭露之後,有兩位先生經過深思熟慮,認為他們對國家和社會大眾都該盡點責任,於是挺身而出,願意盡他們所能地為地鐵的神秘事件盡點心力。 」 「警方最初當然認為他們提供的資料來得晚了些,事實上也是如此,可是後來發現這些資料絕頂重要,而且這兩位先生無疑是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因此他們很慶幸能得到這些消息,馬上採取了行動。 他們於是以謀殺罪嫌疑把艾林頓先生帶進了法庭。 」 「那天我初次在法庭上見到被告的時候,他看來蒼白又焦急,這其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想想看他當時的處境,多麼可怕!」 「他是在法國馬賽被捕的,他正打算由那兒到可倫坡去。 」 「我想他剛開始並不真正了解他的處境有多危險,直到後來,在偵訊庭上聽到所有逮捕他的原因,還有愛瑪-芳諾又重複一遍的證詞,說艾林頓先生早上來到愛迪生街十九號,而賀索定太太下午三點半出門要到聖彼得教堂廣場去。 」 「賀索定先生對於他在偵訊庭上說的話沒有任何補充。 他最後見到他太太,是在命案的那天早晨,那時她還活著,她看起來又健康又快樂。 」 「我想每個在場的人都明白,他在極力避免任何可能把死去的妻子和被告名字連在一起的聯想,能不說則不說。 」 「可是,僕人的證詞無疑揭露出真相。 年輕漂亮,又喜歡別人仰慕的賀索定太太,曾經一兩次因為和艾林頓先生略嫌開放但純然無邪的打情罵俏,激怒了她丈夫。 」 「我想,每個人對於賀索定先生中庸而尊嚴的態度都一致地印象深刻。 這一堆照片里,你可以看到,那就是他。 在法庭上他表現的就是這個樣子,他全身當然是深黑色,可是絕無賣弄憂傷之嫌。 他最近留了鬍鬚,而且仔細修剪得恰到好處。 」 「在他作證之後,那天的高潮開始了。 一位高大黑髮的男士,全身上下無一處沒有市儈的味道,親吻了《聖經》后等著說實話,除了實話什麼也不說。 」 「他說他的名宇是安得魯-侃博,是梭摩頓街上安氏證券公司的老闆。 」 「三月十八日下午,侃博先生也搭乘地鐵出門,他注意到同車廂里有個很漂亮的女人。 她曾經問他,她要到愛得格街去,不知道搭對了車沒有。 侃博先生說她沒搭錯。 之後就埋首看晚報上的證券交易行情版去了。 「到了勾沃街那一站,同節車廂上來一位穿著粗呢西裝和硬禮帽的先生,在那女士對面坐下。 」 「她看到他似乎很驚訝,可是安得魯-侃博先生記不起來她到底是怎麼說的。 」 「那兩個人談了很多,那女士顯得興高采烈。 證人沒有注意他們,他正全神貫注在買賣計算上,最後在費靈東街下了火車。 他注意到那穿粗呢西裝的男人跟女士握過手,並且愉快地說:『再會,今晚別遲到了!』之後也緊跟著他下了車。 侃博先生沒聽到女士的回答,很快那位男士就消失在人潮里,看不見了。 」 「這時每個人都坐立不安,焦急地等著那令人悸動時刻的到來,等著證人描述並且指認出那位女士最後見到並且交談過的人,也許就在她神奇死亡那一刻的五分鐘前。 」 「我個人在那證券商還沒說話以前,就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他會對嫌犯做什麼樣的描述和圖繪,我早就可以記下來。 那樣的描述用在剛才坐在那張桌子吃午飯的男人身上,也同樣適合;十個你認識的英國男人當中,絕對有五個可以適用他的形容。 」 「那個人高度中等,留著顏色不太深也不太淺的鬍鬚,他的頭髮是中間色,他穿的是粗呢西裝,戴硬禮帽……還有呢……可能就是這樣啦——侃博先生若是再見到他,也許會認得,可是,也可能不認得——對那位和他坐在車廂同一邊的男士,他沒怎麼注意——而且那人一直戴著帽子。 而他自己忙著看報紙,對,他可能認得他,可是他實在不能確定。 「你會說,安得魯-侃博先生的證詞沒什麼用。 的確,它本身是沒什麼價值,如果不是另外有詹姆斯-維拿先生的證詞補充,它根本不足以當作逮捕任何人的依據。 」 「維拿先生是一家賣彩色印刷機電的公司羅得尼企業的經理,也是安得魯-侃博先生的私交。 事情似乎是這樣:他在費靈東街等火車,看到侃博先生從一個頭等火車車廂里下來。 維拿先生和他談了一下子,火車就要開了,他才踏進剛才侃博先生和穿粗呢西裝男士坐的同一節車廂。 他依稀記得一位女士坐在他對面角落的位子上,臉背對著他,顯然是睡著了,不過他也沒有特別留意。 他就像天下所有的生意人一樣,坐車時聚精會神地看報紙。 不久,他對一篇物品行情報導感到興趣,想要記下來。 他從背心口袋掏出一枝鉛筆,看到地上有一張乾淨的名片,於是撿起來,把報導的重點寫下來,這是他要留下的。 然後,他把名片塞進了口袋。 」 「『直到兩三天之後,』維拿先生在一片令人屏息的靜默中又說:『我才有機會把我當時記下來的東西拿出來做參考。 』」 「『那時報紙上已經滿是地鐵神秘命案的報導,而那些相關人士的姓名我都蠻眼熟的,所以,當我看到我無意中在火車車廂里撿到的名片,上面的名字是「法蘭克-艾林頓」時,真是大吃一驚。 』」 「法庭上這時的騷動無疑是空前的。 自從芬雀曲街謎案發生,審判梅瑟斯特之後,我就沒見過這樣的群情激動。 請注意,我自己並不激動,我那時已經知道這罪案所有的細節,就像是我自己做的案子一樣。 事實上,即使是我做的案子,也不見得會比兇手高明,雖然我研究犯罪學已經好幾年了。 法庭上好些人——多半是艾林頓的朋友——都相信他完蛋了。 我想他也這樣想,因為我看到他臉色慘白,而且時時用舌頭舔嘴唇,好像非常乾裂的樣子。 」 「你知道,他現在因為根本沒辦法提出不在場證明——我插一句話,當然他沒辦法——處境非常危險。 那罪案——如果真有罪案的話——也是三個星期以前的事了。 一個像法蘭克-艾林頓這樣的高等遊民,他自己可能記得他某天下午在俱樂部里或是運動場上待了幾個小時;可是要找出一個能夠發誓肯定那天見過他的朋友,百分之九十找不到。 找不到!找不到!艾林頓先生被困在死角了,他自己也知道。 你知道,除了這證據之外,還有兩三件事對他也極為不利。 第一個,就是在他毒理學方面的嗜好。 警方在他房裡找到各種有毒物質,包括氫氰酸在內。 」 「然後是馬賽之旅,尤其是他正要啟程去可倫坡,雖然完全無辜,卻非常倒霉。 艾林頓先生漫無目標地隨興去旅行,卻被大家想成是畏罪逃亡。 不過,亞瑟-英格伍爵士這次又代表他的當事人展現出絕佳的辯護技巧,用高明的方法把所有幾個忠君愛國的證人攪得天翻地覆。 」 「這位聰明的律師,首先讓安得魯-侃博先生肯定地說,他的確認不出穿粗呢西裝的男人就是被告,然後在二十分鐘反覆詢問之後,證券交易商終於承認,他很可能連自己公司小弟都認不出來,原先的沉著自若已被徹底擊潰。 」 「不過,即使侃博先生狼狽不堪又生氣得很,他對一件事還是很確定,那就是直到穿粗呢西裝的男人跟那位女士握過手,用愉快的聲音說:『再會,今晚別遲到了!』之前,她還是活生生的,而且和那男人談得很愉快。 他沒聽到任何尖叫或掙扎,所以他判斷,如果穿粗呢西裝的男人真的替那女人打了一針,她一定知道而且是自願的,可是火車上那女人的模樣或說話的神情,怎麼看都不像準備好要慘然而死。 」 「詹姆斯-維拿先生,就這件事情同樣信誓旦旦地說,從侃博先生下車那一刻到他上車的那段時間裡,他就站在那兒,看得到整個車廂,而且費靈東街和愛得格兩站之間,沒有任何人上車,至於那位女士,他深信她在整個旅途當中都沒有動。 」 「幸虧有他的律師,聰明的亞瑟-英格伍爵士——」 角落裡的老人帶著他的招牌冷笑又說: 「沒有,法蘭克-艾林頓先生沒有以死罪接受審判。 他完全否認是穿粗呢西裝的人,而且發誓從命案那天早上十一點以後,他就沒再見過賀索定太太了。 事實上即使他見過,也無法證明。 更何況,根據侃博先生的證詞,那穿粗呢西裝的人很可能不是兇手。 常識告訴我們,一個女人不可能被兇手打了一劑致命的針而不自覺,還一面和他愉快地談天。 」 「艾林頓先生現在住在國外,快要結婚了。 我想真正是他朋友的,沒有一位相信他會犯下這起卑鄙的罪案。 警方卻認為他們知道得更清楚。 他們的確清楚地知道,這不可能是自殺案件,也知道命案那天下午和賀索定太太一起坐火車的人,如果心裡沒有鬼,早就會挺身而出,盡他所能對命案提出線索。 」 「至於那人是誰,警方卻茫然毫無頭緒。 在深信艾林頓有罪的情況下,他們不眠不休,把前幾個月的時間都花在尋找更多、更有力的證據來證明他有罪。 可是他們不可能找得到,因為根本就沒有。 而對真正的兇手也沒有確切的證據可以將他繩之以法,因為他是一個聰明絕頂的下流胚子。 他思慮周密,事前看到所有可能性,深艾諳人性,而且可以預知什麼證據會對他不利,他可以好整以暇地加以反擊。 」 「這個下流胚子打一開始就把法蘭克-艾林頓的身材、個性放在心裡,好量身製造。 法蘭克-艾林頓是這惡棍撒向警方眼裡的沙子,你也看得出來,他想使警方盲目的計謀成功了,讓他們甚至盲目到完全忽略了簡單的一小句話,那句話是侃博先生無意中聽到,而且當然是整個案件的關鍵,也是那老奸巨猾的混球惟一的失誤——『再會,今晚別遲到了!』——賀太太那天晚上本來打算和她丈夫去看戲……」 「你很驚訝嗎?」他聳聳肩又說:「你還沒看到真正的悲劇呢,不像我,早就看到它在我面前演出。 那位輕浮的妻子,和朋友打情罵俏?都是眼障,都是託詞。 我花了警方即刻就該花的功夫,去找出賀家財務的情形。 十之八九的罪案里,錢都是主因。 」 「我發現瑪麗-碧翠絲-賀索定的遺囑是她丈夫查驗過的,他是惟一能使遺囑生效的人,這筆財產有一萬五千英鎊。 我還發現愛德華-蕭倫-賀索定在和這位肯辛頓有錢建築商的千金結婚時,只是個航運代理公司里的窮職員。 我還記下來,自從他太太死後,這個悲傷的丈夫開始留鬍子。 毫無疑問,他是個聰明的大壞蛋。 」 那古怪的老人又說,身子激動地傾靠著桌子,盯著寶莉的臉看: 第1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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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裡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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