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山通過正規途徑帶入日本的錢只是從美國國防部領取的軍人撫恤金。 如果用現金購置房產,稅務署便會追究資金來源,於是片山就利用銀行貸款購買了房子。 賣掉用銀行貸款買來的房子,向銀行還了錢,片山便搬到橫田基地附近的房子里,那兒因軍用飛機噪音干擾,房租比較便宜。 不久,他又從駐軍朋友那裡低價搞來了四輪驅動車、拖車及大型冷凍庫。 片山偷獵得來的野豬,大多賣給了兼作獸肉批發商的園田,而且事先約定,只要是片山獵來的就不斤斤計較。 在一個群山環抱的遭人廢棄的小村子外圍,有一些荒蕪的耕地,片山在那兒埋了大約十公斤誘餌。 從春天到夏季,肥壯的野豬為了熬過盛夏這段時間,大都食用一些味道清淡的植物。 等到盛夏換毛期一過,為了準備過冬,它們又不斷進食一些味道濃重的東西。 成年野豬一夜之間便能毀掉一大片稻田。 野豬的爪印比鹿來得渾圓,糞便的臭味也更重,獵犬一嗅到這些,便會焦燥不安地狂吠個不停。 從地上錯雜混亂的爪印和四下散落的鬃毛可以估計到,先前有一頭一百二十六公斤左右的公豬為了獨佔誘餌,與聞味而來的另一些豬發生了激烈衝突。 片山根據爪印,決定追蹤那頭大公豬。 他在這群兇猛的獵狗的帶引下,向雜木叢生的山上爬去。 地面上到處可見這些雜食性動物挖掘的大洞穴,好多樹被連根拔起,樹根被剝吃得精光。 片山並非一味聽憑獵犬的帶引,他時刻關注著那些極易被忽視的稀疏的野豬爪印,和其他蛛絲馬跡,連野豬啃咬樹木殘留下來的牙印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在非洲乾燥炎熱的薩巴納,片山從黑人職業獵人那兒學到了不少技巧,包括連續幾小時沿著那些極不顯眼的足跡和血跡追蹤受傷的獵物。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跟蹤追擊,片山來到一片芭茅林,其間有一個小水塘,從周圍的跡象看,野豬曾在裡頭呆過,水顯得極渾濁,四周還濺落著猶濕未乾的泥巴。 顯然,野豬還未走遠。 野豬的足跡一直野伸進池塘。 片山將獵犬引向池塘,它們聞到野豬殘留的特殊氣息,頓時狂暴地叫了起來,並努力想要掙脫引索向前追。 片山撒開引索,獵犬們便「呼」地沖了出去,一頭鑽進灌木叢,片山不敢稍有怠慢,緊跟著也沖了過去,一邊不停地拔開帶刺的灌木。 約莫過了十五分鐘,大汗淋漓的片山終於趕上了獵犬。 那是一片裹白羊齒林。 一頭黑毛白頰的野豬正從窩中往外爬出,只見它從頭頂到脊背,毛髮豎立,上下獠牙「咯吱、咯吱」地撞擊著,向紀州犬直衝過來。 野豬最大的武器還是獠牙,從下至上這麼一挑,其勢頭迅猛,鋒利程度賽過刺刀。 獵犬們圍著野豬轉著圈,同時不停地吼叫著,一旦瞅准機會,便出其不意撲上去在屁股及後腿上狠狠地咬一口。 被激怒的野豬來回甩動著一對大獠牙,所到之處,羊齒葉便在四周飛舞成一片。 看那架勢,到冬天這傢伙少說也能長到一百五十公斤以上。 片山從腰間別著的刀鞘里抽出了那把經過裝飾的自製匕首,它類似於短劍,是專門用於刺殺野豬的。 為了防滑,他從口袋裡掏出軍用手套,仔細地套在了手上。 這把刀是請富有經驗的制刀師專門定作的,所用的材料是鉻合金的工具鋼。 與一般刀不同的地方是,它有點類似短劍,兩面開刃。 刀刃的後半部還特意作成鋸齒形,以增加出血效果。 野豬和獵狗的搏鬥還在激烈進行著,片山從相對較高處不緊不慢地觀賞著這場打鬥,用手帕輕輕在臉上拭著汗水,極力想平定一下急促的呼吸。 隨後,他悄悄地向戰得正歡的野豬背後靠過去。 被獵犬弄得暈頭轉向、顧此失彼的野豬並未察覺到片山的意圖。 由於現在還不是交尾期,所以野豬的肩部及胸部並沒有塗滿厚厚的松脂。 要真到那時,別說刀,就連一般的子彈,都未必能一下子打透。 這時,紀州犬展開了更為猛烈的圍攻,它們機靈地躲閃著野豬的反撲,然後伺機撲上,去咬那傢伙的屁股和尾巴。 那龐然大物疼得連聲慘叫,但又無計可施,只急得它暴跳如雷,亂咬一氣。 就在這一關頭,片山猛地縱身躍起,一把拖住野豬的前腿,使足全力將其掀翻在地。 說時遲,那時快,沒等那傢伙有絲毫掙扎反撲的餘地,片山手起刀落,將明晃晃的匕首從野豬的肋間狠插進去,扎穿了心臟。 也許是用力過猛,連刀柄根部都幾乎扎了進去。 片山連拖帶剜地拔出利刃,不容野豬喘息,又是狠命一刀。 緊接著他往外一躍,閃過了野豬鋒利無比的獠牙。 再看那野豬,從地上翻身躍起,怒目圓睜,踉踉蹌蹌地就要向片山撲來。 但沒跑幾步,便全身一陣緊似一陣地痙攣起來。 它不得不停住腳步,站在那兒,兩隻眼睛依然死盯著片山。 雖然,它的鼻孔和嘴裡血如泉涌,形成了一道道血柱。 頃刻之間,它便支持不住,仰天倒下,一命嗚呼了。 獵犬們發出勝利的咆哮,一擁而上。 片山用力把刀從野豬胸間拔出,在芭茅葉上擦乾淨血跡,再插回刀鞘里。 然後,重又給獵犬套上引索,將它們帶到池塘邊,讓它們喝了個夠,再把引索拴在一邊的樹上。 片山又從馬甲背後的大口袋裡取出冷凍豬腿,他用斧子將肉剁成四份,分成給獵犬。 然後他脫下上衣,用清涼的池水清洗完赤裸的上身,又將刀磨了磨,轉身向倒斃在一邊的野豬走去。 他把死豬拖到了池塘邊,手持摺疊式的獵刀,小心翼翼地破開豬腹……挖去內髒的野豬重量已大大減輕了。 片山抱起野豬投入深及一米的池塘淤水中。 他還在它的腹腔中填入了岩石,就這樣整頭野豬很快便沉入池底。 對於皮下脂肪頗厚的野豬,如果不儘早加以冷卻,就會很快腐爛。 接著,片山又將那些胃、腸等內臟漂洗乾淨。 為了防止它們被水沖走,他在裡面也塞了些小岩石。 不一會兒,片山又利索地燃起了篝火,並用小樹枝把肝臟和心臟穿成一串,在火上煎烤。 頓時,香氣撲鼻而來,受到余香的感染,幾隻獵犬連連發出乞食的叫聲。 片山將烤焦的外部揭下來,順手甩給了獵犬,然後又在烤熟的肝臟和心臟的內部灑上隨身攜帶的胡椒和鹽,貪婪地啃了起來。 儘管片山胃大如牛,他還是沒有吃完這些東西。 於是,他把剩餘的不少肝臟和心臟都扔給了獵犬,自己盡情地喝了些池水,然後在樹蔭下躺下,摘下那頂牛仔草帽蓋在臉上,閉目養起神來,一副酒足飯飽、悠閑自在的神情。 耳邊響著池水輕輕的流動聲,片山漸漸進入了夢鄉。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片山從夢中醒來,他睜開雙眼,習慣性地點著一根煙。 那幾隻獵狗也在一旁的樹蔭下打盹兒,太陽已高懸在空中。 剛才還長長的煙捲,一會兒功夫便只剩下一段煙灰,片山隨手把它扔進流水中,穿上背心,又蹲下身子對著池水喝了幾口。 回頭望了望拴在一邊的獵狗,順著池塘邊的野獸走的山徑一路往上攀登。 在山徑方向的另一個村莊附近,片山設下了數十個圈套。 片山之所以不帶獵犬去下了圈套的地方,是因為不但野豬有可能落入圈套,那些獵犬也有誤入圈套的危險。 他翻過三座山坡的鞍部,開始向第四座山坡進發,沿途,他查看了一些在野豬必經之路上設下的圈套。 陷入圈套的野豬,在這種天氣下很容易腐爛變質,所以,他必須每天前來查看。 一旦發現,就得立即運回。 片山的圈套,是用直徑五厘米的防鏽鋼絲編織起來的,並且還帶有自動關網裝置。 他先後查看了二十餘個圈套,雖然裡頭的誘餌被吃得一乾二淨,但卻一無所獲。 片山又給它們換上新的誘餌。 當他走進下一個圈套時,陣陣野獸特有的濃重的氣味迎面襲來,中間還夾著「呱嗚」「呱嗚」的呻吟聲。 顯然,這裡不是野豬,而是受傷的熊的叫聲。 夏秋季節,熊的毛皮並不見得能賣什麼好價錢,不過,要是做成菜肴,倒也是相當美味可口。 片山露出一絲竊笑,砍倒一棵直徑約七厘米的小柞樹,試了試枝幹的強度,在距樹根三米處截了一段,做成一根木棒。 他取出印地安人常用的細長筒靴的皮繩,將匕首捆綁在木棒一頭,這樣,就製成了一把地地道道的印第安長矛。 隨後,他悄悄地向圈套靠了過去。 由於自動關網裝置的作用,熊根本無法掙脫出來。 它越掙扎,腹部便被鋼絲索纏得越死。 不過,它依然拚命掙扎翻騰,直攪得塵土飛揚。 附近的岩石也被它咬得紛紛剝落。 圈套的後端被固定在近處的一棵大樹上,那棵樹也隨之劇烈地搖晃起來。 獵物如果過於暴躁,即便是很粗大的鋼絲條也有因反覆扭曲而脆化的危險,甚至會發生突然性斷裂。 但是,片山所和的圈套,由於在鋼絲索上加入了金屬環扣,所以,用不著擔心它會斷裂開來。 片山決定對那頭熊先採取置之不理的態度,由它去折騰,因為,它越掙扎,膽囊分泌的膽汁也就越多。 野豬的膽囊至多只能用於製作胃藥,而熊的膽囊用途要廣泛得多,將其晒乾后可以賣大價錢。 片山又到其它圈套那兒巡視了一番,沒有什麼新的發現,於是,他又轉回到這邊來。 發現片山向自己步步逼進,熊張開滿是泡沫的血盆大口,不停地咆哮著,圓睜著血紅的雙目,朝片山撲過來。 但被鋼絲索絆住,不由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片山一個箭步跨過來,一閃身轉到熊的側面,舉槍便刺,一瞬息功夫,已連刺三槍,槍槍命中心臟。 片刻功夫,剛才還活蹦亂跳,氣勢洶洶的熊,一時間全身不住地抽動著,「嗚嗚」地發出陣陣哀嚎,重重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使勁咬住那伸出的舌頭,翻起后掌……拚命折騰了一會兒,便再也不動彈了。 片山點著一根煙,就勢彎腰蹲下身子。 待吸完這支煙,他便解開鋼絲索,將熊抬出來,切開腹部,取出內臟。 他用線將膽囊扎了一個口,以防膽汁外溢,然後小心謹慎地把它切除下來,包在塑料紙里裝進口袋。 除去頭部和內髒的熊,重量一下子從一百多公斤減至六十公斤左右。 片山把它塞入帶來的尼龍背包。 片山站在一塊大岩石上,稍事休整,便又背起背包,吐出含在嘴裡許久的特製香煙,快步向前走去。 這麼背著沉重的背包向前走著,走著,片山不禁又回想起昔日曾生活過的紐西蘭。 當時他也常常從雪山上把凍死的羊背下來…… 片山出生時,父親斯契普·馬庫德卡爾與他的美國妻子還未正式離婚。 所以,作為私生子的片山便只能算作日本人了。 但是,一年後父親終於離了婚,並與片山的母親結了婚。 父親認可了片山的存在,便給了他美國國籍。 片山的美國名字叫堪內斯·馬庫德卡爾。 父親在朝鮮戰爭中戰死後,片山和母親一起日夜陪伴著父親的遺體,將其護送到父親的家鄉,密執安州的特拉巴斯農場。 也許是因為日美間結束戰爭還不到十年的緣故吧,亡父的雙親及至親好友們投向片山母子的目光,總顯得有點冷冰冰的。 母親實在忍受不了這種無言的冷漠,呆了還不到一星期,便又帶上片山,匆匆回到了日本。 母親死於車禍時,片山初中畢業,進入高中才半年,那時正好是春天,片山除了足球,還迷戀於去基地射擊場,練習手槍射擊技術。 母親死後,無依無靠的片山給遠在密執安州的祖父納爾森·馬庫德卡爾去了一封信,請求能讓他去農場。 在經過一長時間的焦急等待之後,片山終於接到了回信,與回信一起寄來的還有來自紐西蘭的吉拉爾丁牧場的叔祖父馬特的親筆信。 信中說,如果片山願意在放學之後幫助牧場干點活兒,那麼,他將收養片山。 就在那年的夏天,當片山踏上遠在南半球的紐西蘭土地時,那兒與北半球正好相反,時值隆冬季節。 叔祖父馬特的牧場距離吉拉爾丁鎮二十五英里左右,佔地約二百平方英里,大半居於南阿爾卑斯山嶽地帶。 放牧於河灘和山裡的牛約有三千頭,羊則至少有三萬頭。 山羊和生豬都野性化了,只有馬和乳牛以及用於品種改良的種牛和種羊才進行圈養。 馬特一家可稱得上是一個大家族,他的五個兒子在這片牧場上各自成了家,除了他們之外,在牧場和農場幹活的,還有原先居住在這兒的馬奧利族的兩個家族。 馬特之所以讓片山來這兒,顯而易見,是這兒正好奇缺勞動力。 然而,儘管如此,馬特一家對待片山卻也不怎麼冷淡。 片山經過學歷測試,獲得了設在距牧場五英里的吉拉爾丁中學分校的入學資格。 於是,他便開始了每天騎馬上學的生活。 雖說片山是頭一次騎馬,但經過幾次跌打滾爬,他已基本掌握要領,從牧場到學校的半小時騎馬路程,也不至於使他腰酸腿疼了。 牧場和農場的活兒幹起來總是沒完沒了:擠奶,做奶油、乾酪、修理、駕駛拖拉機之類的活兒還挺有趣,然而,輪到騎著馬集結牛群,剪羊毛,為幾百頭剛屠宰完的家畜剝皮之類的活兒,就再也輕鬆不起來了。 第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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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行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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