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計自己打磕睡,梅格雷站起身,去尋找帝國式客廳,最後把它找到了。 裡面光線暗淡,氣氛靜穆,但此時空蕩蕩的,只有一位老先生,穿著無尾長禮服,一頭白髮,張著嘴,睡在一張扶手椅上,手上拿著一枝熄了的雪茄。 稍遠處,他看見餐廳的司廚長站在門口,把他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一遍,沒有給他指定一張桌子。 難道司廚長明白,他不是個真正的住客? 梅格雷不管司廚長那副斥責人的臉色,朝餐廳里瞧了一眼。 看見在分枝形吊燈下面,有十來張桌子上坐了人。 他腦子裡冒出了一個並不算獨特的念頭。 他朝一個開電梯的人走過去。 那人旁邊還站著一位身著橄欖色號衣的金髮年輕男子。 這不是昨天上午他與經理一起登樓時,為他們開電梯的那位。 而且,他在別處還發現了第三位開電梯的人。 人們的眼睛緊盯著他。 接待處的負責人大概來不及把他的消息通知所有的員工,而且,他大概也只限於通知部門負責人。 人們並沒有問他想幹什麼,尋找什麼,上哪兒去,但他一直被人注意著,剛離開了一股懷疑的目光的視野,又進入一個同樣高度警錫的部門。 他的念頭……還不明確,但他感覺到自己在作一次重要的發現。 概括地說,他的想法如下:那些人——他指的是喬治五世賓館、蒙特卡洛的飯店、洛桑的飯店的所有賓客,瓦爾、馮·默倫、巴爾米利伯爵夫人一類人——如果突然一下被投入平常人的生活,會不會因為被解除了武裝,或者說幾乎被剝個精光,象嬰兒一樣弱不經風,笨拙無能而感到完蛋了呢? 他們可以你推我、我擠你去乘地鐵嗎?他們可以查看火車時刻表、去售票窗口買票,提箱子嗎? 他們從離開這裡的套間起,一直到住進紐約、倫敦或洛桑一套同樣的房間止,無須操心自己的行李。 這些行李好象瞞著他們似的,從一隻手轉到另一隻手。 到了新地方,他們發現衣物放在它們的位置上……他們本身也從一隻手轉到另一隻手…… 馮·默倫說足夠的利益是什麼意思?誰有足夠的利益去殺人…… 梅格雷發現這並不一定是指一筆數額或大或小的錢。 他甚至開始理解了美國離婚女子要求終生過前夫使她們習憤的生活的原因。 他想象不出小伯爵夫人會走進一家小酒吧間,要一杯奶油咖啡,撥自動電話的情景。 當然,這只是問題的不好的方面……不過,不好的方面經常是最重要的……在一套寓室里,巴爾米利夫人能調節吸氣設備,能點燃廚房裡的煤氣爐,能煮帶殼的塘心蛋? 他的思想比這要複雜,如此複雜,以至於很不明確。 在世界上,從一處到另一處,有把握處處找到同樣的環境,得到同樣殷勤的照料,擁有同樣的人——可以這麼說——來幫他們照料日常起居中的小事情,這樣的人有多少?大概幾千人罷了。 「自由號」輪船的警長還對他說過:「也不能創造出什麼新玩意讓他們消遣,因為他們珍視習慣……」 他們十分看重布置。 各處的布置都大同小異。 莫非這是一種使自己放心,產生在家中的錯覺的方法?連卧室里鏡子和掛領帶的架子的位置,也到處都一樣。 「如果沒有記憶面貌與姓名的能力,就不要搞我們這一行……」 這話倒不是船上的警長說的,而是香榭里舍一家賓館的門房說的。 梅格雷二十年前在那兒調查過。 「住客要求人們認識他,哪怕他們只來過一次……」 這或許也使他們放心。 慢慢地,梅格雷覺得自己對他們寬容了一些。 好象他們那些人害怕某種事情,怕自己,怕現實,怕孤獨。 他們輪著在為數不多的幾處地方住宿。 在那些地方,他們有把握受到同樣的服侍,同樣的尊重,吃同樣的菜,喝同樣的香檳和同樣的威士忌。 這也許並不使他們開心,但習慣一經形成,他們便不能以別的方式生活。 這是一種充足的理由嗎?梅格雷開始這樣認為。 驀地,瓦爾上校之死便有了新的解釋。 他的親朋戚友之中,有一個感覺到,或者認為有突然一下得象大眾一樣生活的危險。 而他沒有勇氣過那種生活。 而且,還必須是,瓦爾的死能使他繼續過他不能放棄的生活。 關於遺囑,人們一無所知。 梅格雷不知它在哪位公證人或律師手裡。 約翰·T·阿爾諾透露,或許有好幾份遺囑,在不同的人手裡。 警長這樣在喬治五世賓館的走廊里遊盪難道不是浪費時間?最聰明的做法,難道不是去睡覺、等待? 他走進酒吧廳。 夜班侍者同樣也不認識他,但是一個跑堂的根據他的照片認出他來了,便低聲告訴了領班。 後者皺了皺眉頭。 服侍梅格雷警長並不讓他高興,確切地說,似乎讓他不安。 廳里有很多人。 雪茄和煙捲的煙霧裊裊。 除了警長之外,只有一個吸煙斗的。 「您想喝什麼?」 「有蘋果燒酒嗎?」 他在貨架上沒有看到。 那裡陳列著所有的威士忌。 然而灑吧廳侍者還是找來一瓶,並抓來一個球形的大品嘗杯,好象此間人們不知道有別的喝燒酒的酒杯似的。 人們大多說英語。 梅格雷認出了一個婦人,一件貂皮披肩漫不經心地披在肩上。 她在蒙馬特爾為一個科西嘉的小杈桿兒干過活。 那時她與奧費維爾河街打過交道。 那是兩年前的事。 她可沒虛度光陰,因為她現在手指上戴的是鑽石戒指,手腕上套的是鑽石手鐲。 然而她屈尊認出警察,悄悄地向他眨了眨眼睛。 里處,左邊,絲綢窗帘遮住的窗戶附近,有三個男人圍粉一張桌子。 梅格雷試著問道:「這不是製片商馬克·瓊斯嗎?」 「是的,那個矮胖子……」 「哪個是阿爾·勒萬松?」 「生著深褐頭髮,戴玳瑁架眼鏡的。 」 「第三個呢?」 「我見過他幾次,但不認識他。 」酒吧廳侍應生違心地回答,好象他對背叛顧客的行為反感似的。 「我該付多少? 「算了……」 第3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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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疑的貴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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