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叫什麼名字?」 「名字?我……沒什麼印象了。 這不過是小事嘛……」 「據我們調查,這人姓陸。 」 「姓陸?」李安民一副患了失憶症的模樣,「這……客人太多,我不可能記著每個客人的名字吧。 」 「你們對住店客人沒有登記嗎?」 「那人只不過來我們餐廳吃飯,又沒住店,怎麼會有記錄?」李安民反問我們。 「發生糾紛后,你們沒有對客人做什麼補償?」 「本來就是他理虧。 酒醒以後,他就自己走了。 」 「和客人發生糾紛的服務員呢?我們想找他了解情況。 」 「出了這種事,服務員還能留?早開掉了。 」李安民的回答滴水不露,談話進行到這時,他已經逐漸鎮定下來。 那個姓陸的客人是問題的關鍵。 我們暫且放下其他內容,主攻這個疑點。 由於之前的調查一直有著掩人耳目的借口,可能還沒有引起李安民他們太多的警惕。 我們突如其來地抖出證據,令他們有些措手不及。 李安民的話,從另一個側面證實了那個報警電話的內容。 我們越來越確信,李安民所說的「小糾紛」,很可能是一個不小的案件,否則,他們的極力遮掩就令人奇怪了。 我和李安民自多年前相識以來,第二次正面相對。 他眼底隱藏著對我的忌恨,但因為遭遇新的不妙局面,這種恨意被另一種情緒壓倒了。 對他見風使舵的能力,我實在有幾分欽佩。 聯想起過去種種牽連,我想,這個人做出什麼惡事來,是不足為奇的。 不過與此同時,我又覺得,他的惡劣行徑雖經掩飾,卻似乎仍顯得浮淺。 就好像是一潭臭水上一隻飛來飛去的蚊子。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模糊地猜想,那整潭的水下,又是些什麼呢? 調查的過程充滿了瑣碎、試探和反覆。 我們缺少確鑿的證據,李安民他們仍是自由的。 這自然給他們統一口徑提供了方便。 他們對我們所提的疑問,都作出了「合理」的解釋。 我們明知這解釋是謊言,卻無力推翻。 調查陷入了僵局,我雖然有一些焦慮,卻並沒有失去耐性,在看似無效的尋找中安靜等待。 調查進行過程中,我注意到,上次自己暗查時看到的那些形跡可疑的年輕女孩子,忽然間都消失了。 酒店裡的生意一下子冷清了許多。 我們已經打草驚蛇了么?這讓我暗自憂慮。 我們想了各種辦法想得到那個陸姓客人的情況,但現在,再也沒有一個員工會對我們吐露線索。 曾經給我們作過證的兩名員工,一名莫名其妙地「辭職」離開了,另一個,像是變成了啞巴,對我們所有的問題都以搖頭作答。 岳琳一直關心地詢問調查進展狀況。 聽了我們反映的情況,她有相似的感覺,即晶華里必有某種內幕。 問題是目前我們的證據不足,而調查工作已被公開,他們必然會想方設法彌補漏洞。 近段時間,也會注意收斂不軌行徑。 這樣一來,我們就更無處下手了。 這個時候,「貓眼兒」出現了。 這是個容貌俏麗的年輕女孩子,至多二十來歲。 早在對晶華進行暗查時,我就注意過她。 她有一個顯眼的記號,左耳上扎了一溜四、五個眼兒,戴著不同式樣的耳釘。 衣服穿得很清純乾淨,但眼神卻非常活泛。 看似規規矩矩地走著,心裡別有用意的異性很容易就會發現,她其實不停地用眼神在搜尋獵物。 那時候,因為我一副來店消費的客人舉止,和她交錯而過時,兩人有片刻的對視。 我立刻發現,她用了一個眼神在向我發出信號。 也許看我面無表情,她也沒再繼續放電,毫不尷尬地走開了。 後來調查公開化了。 有一天,我和林光遠開著警車準備離開酒店時,我一眼看見那個戴了一串耳釘的年輕女孩子下了一輛計程車,準備走進酒店。 她不知為什麼回頭望了一眼,正好看向我們的方向。 她似乎在原地停留了兩秒鐘,我們的車駛得遠了,看不見她的表情了。 這些都是後來回憶起來的。 因為當時沒有特別之處,便和其他瑣碎的記憶片段一樣,被隨便擱置在大腦角落。 對酒店的公開調查擱淺后,我也著便裝來過酒店兩次,想不引人注意地再多了解些情況,但我發現,我已經被相當多的員工記住了長相。 這使我的意圖幾乎失去了實現的可能性。 我有些鬱悶,走去大堂的洗手間。 忽然聽到背後高跟鞋「篤篤」敲地的聲響,那聲音在經過女洗手間時並沒有停下,而是一直朝我的方向前來。 我放慢了腳步,聽到那腳步聲走到了我身後。 「先生……」一個略顯緊張的女聲輕輕叫我。 這個聲音一出,我的記憶庫立刻被調動起來,迅速判斷出這是一個曾經聽過的聲音。 我馬上迴轉頭,走廊里別無他人,對面是那個左耳戴了一串耳釘的年輕女孩子。 她的眼神遊移不定,不知是緊張,還是「職業習慣」。 「你們查出來了嗎?」她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但對我來說,卻是相當有震撼力。 我已經回憶起來,就是她打的報警電話。 我第一個念頭,就是馬上抓著她的胳膊,把她一直帶出酒店大門,駕車離開此地,當面向她查證詳情。 但我被她的警惕態度提醒,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 還好,走廊里暫時只有我們兩個。 我也低低地對她說:「把你的聯繫方式告訴我,我好……」 她匆匆打斷我,低聲說:「他叫陸海洋,就是本市人,不知道幹什麼的……」 這時,遠遠地有腳步聲向走廊這裡接近。 「你叫什麼名字?」我抓緊時間問。 「貓眼兒。 」她簡單地說,側耳傾聽著,表情緊張地向後退去。 她退到女洗手間門口時,腳步聲剛剛拐進了這條走廊。 貓眼兒罵了一句很下流的話,一推門走進了洗手間。 我知道這句罵是她故意甩給我的。 我想貓眼兒的掩飾並不多餘,因為走進走廊的不是別人,而是趙東來。 他毫不掩飾惡狠狠的眼神,滿臉狐疑地打量了我幾眼,又瞥瞥已經關上了門的女洗手間,然後又轉臉瞪著我。 為了保護「貓眼兒」,我皺著眉對趙東來說:「你們這兒搞什麼貓膩?亂七八糟的。 」 趙東來盯著我研究了一會兒,臉上的肌肉漸漸扭動起來。 我不想太過主觀地形容他的笑,但除了「淫邪」二字,的確找不到其他更合適的詞來。 「警察大哥,有些事兒,大家都心知肚明啦!誰又比誰乾淨點兒呢?」 這種場合下,我不想和趙東來多說,哼了一聲,轉身進了洗手間。 沒想到趙東來也跟了進來。 我們並排小便,不知為什麼,我覺得有點兒噁心。 「秦警官,有一個笑話你聽說過嗎?」 我不搭理他。 但他卻像是自得其樂,邊放著水邊自顧自講笑話。 「這個笑話的名字叫:新警察。 剛穿上警服的小五決定犒勞自己,到劇院看電影。 買票的隊伍排得長長的,小五舒口氣,排到最後。 新警察吧?旁邊一個人問。 小五納悶地問,你咋知道?咳,老警察哪有排隊買票的!小五明白了,徑直走到售票口前,遞上錢說,我買一張票。 新警察吧?窗口裡的人笑了。 你咋知道?老警察哪有掏錢買票的,你直接進吧,沒人敢攔。 哦。 小五又長了見識,一試,果然沒人攔……」 他興味盎然地講著,我洗手他也來洗手;我走出洗手間,他也跟著走出洗手間。 經過女洗手間時,我用眼角餘光觀察了一下,門關著,不知道貓眼兒還在不在裡面。 趙東來像一塊臭烘烘的爛泥一樣粘在我身上,我猛然意識到,除了在暗示我別像所挖苦的「新警察」那麼傻之外,他更主要的目的是要阻斷我在酒店裡與人的聯繫。 明白了一點,我在酒店大堂里止住步,冷淡地打斷趙東來:「趙經理,我覺得你完全沒有幽默感。 你的笑話一點兒也不好笑。 」 趙東來臉上暗藏得意的表情,證實了我的猜測。 他對我會不會為他的笑話發笑毫無興趣,重要的是,我不能再從「貓眼兒」那裡了解什麼情況了。 他作出寬懷大度的樣子說:「沒關係沒關係,這次的笑話不好笑,我再準備好的。 下次秦警官來了,保證讓你開懷大笑!」 第1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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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局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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