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去參觀一下嗎?」他問道。 呂西爾馬上變得驚恐不安起來。 「我告訴您一個秘密。 」她說,「但是不能讓別人知道……」 「肯定不會有人知道的。 」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令人信服的說服力,呂西爾馬上就放心了。 「過了聖阿德萊斯,您沿著懸崖再走上三公里路。 有一條下坡的小路,這間房子叫『大卵石』。 」 「還有一個問題。 您的母親……我想她的感情是很充沛的,非常浪漫的。 」 「是的。 我就很像她。 」 「那當然啦。 」拉烏爾在想,「我開始明白了……」 他馬上站起身來,已經頗不耐煩了。 他極想使這位姑娘感到驚愕,為了贏得她對他的微笑,他想為她而鬥爭。 與此同時,他感到有一種神秘的危險在她身邊正不懷好意地轉來轉去。 這種感覺如此強烈,致使他仔細地打量起灌木叢來,不過,如果有人埋伏在他們身邊的話,狗肯定會叫起來的。 「您相信我嗎?」他問呂西爾。 她抬起頭來,用那雙紫墨色眼睛放射出來的凄切目光看著他。 「我不認識您,先生,」她回答說,話語中充滿了疑慮,「但您與其他人完全兩樣!是的,我相信。 」 「您能夠,您也應該……那麼好吧,請聽我說。 您現在回去。 您不要跟您的監護人談及我的造訪。 明天,下午三點,我們再見面……不在這裡……在這塊地方之外……在花園和路的那一角……或許我會有很多事情要問您……不,別向我提問。 現在還為時過早。 再見,小姑娘……而且從明天起,無論發生什麼事,您始終記住您並非孤立一人,還有一個人就在您的身邊,他在監護您,在暗處,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動您頭上的一根頭髮。 」 「您認為我處境很危險嗎?」 他把手指放到嘴唇上。 「明天,三點鐘!」 貝維爾、塞納河上的小渡船、通往勒阿弗爾的路……拉烏爾可以閉著眼睛走這些路,因為他對它們太熟悉了!難道是這個原因才使他感到生氣勃勃嗎?「好啦,」他想,「真誠一點。 別又想著喬裝改扮。 要承認你是幸福的,不合邏輯地幸福,因為你要從沉淪中救出這位孤女,因為她很美和因為你是羅平……還因為你很蠢,無可救藥地蠢,但無論如何,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 」 他在受驚嚇而四處逃散的家禽中穿過一個村莊,然後又開始了自言自語:「歐奈維爾城堡的主人都十分神秘地一批接一批地死去了,這絕非偶然。 最後,是男爵折磨貝納丹。 是否在這兩宗事件中存在著某種聯繫呢?……應該有某種聯繫,但是是哪種呢?……呂西爾將要冒什麼危險呢?你並不清楚。 沒有必要擺臭架子。 這些故事沒有必要講給我聽。 你只是有了一絲小線索:弗朗熱家被殺害了。 怎麼被殺的?為什麼殺的?迷霧一團!聖讓接替了雅科布。 達爾塔尼昂……好啦,沒有必要念念不忘了!」 他來到了聖阿德萊斯懸崖。 一位老農婦指給他大卵石海灣。 還有兩公里路程,他看到了一條小路……但是他得格外小心,因為這裡去年冬天曾發生過山體崩塌。 拉烏爾把車子停在了一個凹洞裡,然後繼續步行前進。 一些記憶又回到了他的腦海之中,這是他無法驅散的。 儘管他相信,要不了多長時間,當他在設法掩飾自己的窘迫時,當這一切都結束時,生活也就不會拒絕給他歡樂了。 但是像他這種人是能夠單槍匹馬地阻擋住大隊人馬的。 他奇妙地感到精神振奮、充滿活力。 歐奈維爾城堡之謎絕不會比他解開的所有那些謎更讓他費時、費力。 懸崖的高度下降了。 他很快便找到了小路,它蜿蜒在長得不高的植物中。 「真見鬼!」他想,「弗朗熱先生怎麼這麼熱衷於爬坡呢。 」 但是他很快發覺,在很規整的通道上,小路緊貼在沒有任何危郵、平坦地帶的石垛子上。 儘管洞穴始終在窺視著步行者,他還是馬上就在嵌在位踞高處的兩大塊岩石山嘴俯瞰之下的一條狹窄的地段站穩了腳。 孤獨感幾乎是難以忍受的。 卵石一直延伸到大海邊。 左邊一棟破舊簡陋的小屋依懸崖而立。 非要走到上面才能發現它。 他繞著它轉了一圈,用手摸了摸緊閉的百葉窗,它們還相當地堅固。 門是拴住的。 由於潮濕生成的暗綠色染得牆壁斑駁陸離,但是房子,儘管是一副被遺棄的樣子,還是經受住了惡劣天氣的摧殘。 在最裡面那面牆和懸崖之間展開的一小塊空地上堆了許多東西:舊工具、耙子、被鹽腐蝕了的梯子、捕魚用的柳條籠子。 拉烏爾雙手撐在髖關節處,認真地審視著這奇特的裝飾。 「荒唐。 」他喃喃道,「真荒唐!但又十分誘人!就好像,根本就不需要麵包房似的。 」 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個裝有各種式樣的金屬桿的小扁盒,馬上就開始弄鎖。 由於鎖頭已經被鏽蝕,所以他費了很長時問。 門終於被打開了,一股霉味直撲造訪者的臉。 他走進了一間過去應該是用做飯廳和卧房的房間,因為在左邊有一張長沙發。 屋子的盡頭豎著一副畫架,畫布還貼牆放著。 右邊是一張雙人桌:餐具都已經擺好在那裡。 在盤子中間的花瓶里插的花,黑——的莖已經完全腐爛了。 在壁爐里,一隻雙耳蓋鍋陷在一堆木炭灰里。 「這是龐貝人!」拉烏爾說。 一切都是灰濛濛、粘乎乎的和可怕的、毫無生氣的。 可是最令人心驚的,是這張已經擺好的飯桌,好像有些愛情隱匿其中,還在持續著,在向時間挑戰。 拉烏爾以一個十分自然的動作脫下帽子。 然後他走了幾步。 觀察著地面,上面布滿的灰塵上還清晰地印著腳印。 人們絕不會弄錯:並排的兩行腳印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 「是弗朗熱他們的。 」他想,「為了慶賀他們的相識,他們來到了這裡。 這就是他們為何不帶他們的女兒來的原因。 這是屬於他們的節日!乘船漫遊只不過是他們的一個託詞。 他們十分友愛地準備了這次倆人單獨山會……而且……」拉烏爾更加仔細地觀察地面,「他們並沒有出去……這就怪啦!」 腳印互相穿插著,從門到桌子,再從桌子旁到壁爐,然後他們走進了另一個房間,它是用一個簾擋起的,無疑是一間廚房了。 但是這些腳印卻沒再返回。 難道那一邊還有另外一個出口不成? 拉烏爾朝前走著,心有點跳。 有什麼東西藏在了布簾後面呢?他掀開它。 地面突然退縮了,而且如此之快,致使拉烏爾連伸出手抓個支撐物的時間都沒有。 他重重地摔了下去。 但是下去得很快,而且是摔在了砂子上。 翻板活門在幾條看不見的彈簧的作用下,帶著響聲又重新關上了,就像是一個陷阱的鉗口一樣。 四 地窖 漆黑一團。 拉烏爾坐在地上,陷入了沉思。 他並沒有摔痛。 他伸出雙手在自己的周圍觸摸著,手指所及之處都是砂子。 他落進了一間地窖。 房子建築在並不堅固的基礎上,久而久之,在不知不覺中,砂子,有一陣子還挺像樣子,現在已經滲了進來,就像海水滲進沉船那樣。 他站起身來,盡量踮起腳尖站著,把一隻手高高舉過頭,但他什麼也摸不到。 他一刻也不離身的電筒,經受住了摔碰。 它雖然只能照出一束微弱的光,但這足可以照出翻板活門的輪廓來。 沒有任何可以用手抓的東西,它只是一塊凹凸不平的面板。 把地板上的木板門推起來的巨大的彈簧是嵌在砌起的無法觸及的洞中的。 拉烏爾用手電筒的微光照了照自己的四周。 地窖很大,但完完全全是空的,連一個可以站到上面能夠摸到翻板活門的箱子都沒有;即便有,也沒有絲毫的用處,因為翻板活門上沒有任何可以用手抓的東西。 但是,微光還是照見了一點東西,就在最遠處的角落裡。 拉烏爾走上前去,由於驚嚇,他的額頭已經滲出了汗。 發光的東西,是一顆死人的頭,一個白色的頭顱,就像人們在沙灘上撿到的墨魚骨一樣白。 在一層堆積起來的淺沙下面,拉烏爾在揣測著骨骼的形狀。 他心亂如麻,一個可怕的骨架還在緊緊地摟抱著另一副躺在旁邊的骨架,只是要小一些,頭顱一半被埋了起來。 但是是朝著它所愛的人的臉的。 兩個情人互相摟抱著死去的,他們微笑著面對永恆。 拉烏爾熄滅電筒。 這位經歷過那麼多危險,無數次地蔑視過死亡的男人,差一點精神完全崩潰下來。 只一剎那,他就明白了他所看到的真情。 弗朗熱夫婦被人殺害了。 某個人,極耐心、極策略地把這愛巢改造成了死亡陷阱。 他的犧牲品每年只到「大卵石」這裡來一次,所以他有極充裕的時間來做這個翻板活門,他確信,在預先選定的某一天,它會把他的獵物關在裡頭的。 這罪惡的詭計被證實是行之有效的。 倒霉的是,第三個犧牲品主動送上門來了,他不得不與其他兩位分享這共同命運了。 喊叫、拍打、求救又有什麼用呢!重新做被判處終身監禁的另外二人徒勞無益地干過的事又有什麼用呢? 拉烏爾躺在潮濕的砂上,雙手枕在脖子後面,他想靜靜地思考一下。 沒有任何人知道他來參觀這幢房子,所以也就不會有什麼人會下到這片沙灘上來,來四處搜尋。 確實萊翁一博萊車子在那兒,被棄置在通往懸崖的路上。 會有人報告憲兵隊這部車子的這一不合常理的情況,可是調查卻極有可能走入歧途。 剩下的只有掘一條地道了。 可是用什麼干呢?用手…… 拉烏爾脫下他的西服,細心地把它疊好,然後跪到牆邊,開始挖掘起來,但他很快便不得不屈服於事實了。 砂子滑落得很厲害。 它隨著挖掘,不停地流下來。 他應該把它弄濕。 拉烏爾卻頑固地堅持著。 他用雙手捧起砂,然後高高地從肩頭上甩出去很遠。 他終於挖出了一個洞,然後停下來,因為他已經精疲力竭了。 在黑暗中,他有一種感覺,認為這個洞已經很深了。 他摸索著,想找到自己的西服。 他把它放到哪兒去啦?他跪著向前行,伸出一隻手,但又隨時擔心著,害怕觸摸到枯骨。 還是靠了電筒的微弱的光,他最終找到了西服。 這個洞只有六十至七十厘米深,而他卻為這令人哭笑不得的成果乾了很久很久。 沒有工具,他一無所能。 這位如此有毅力的人比另外一位更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他擦了擦額頭,試著跟自己開著玩笑:「這可不是得感冒的時候,我的小夥子。 嘿!有一杯摻熱糖水的烈酒該多好呀!」但是萬籟俱寂,他打了一個寒戰,坐了下來,背靠在牆上,他已經被疲勞徹底摧垮了。 慢慢地,恐懼感出現了。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的充滿了各種各樣計謀和策略的大腦,再也尋不出一條解決問題的辦法。 有生以來第一次,羅平不再是羅平了。 這件事辦得真是罪惡。 是誰陰謀策劃了這起如此殘忍的復仇行動,讓兩位無辜的人慢慢地被飢餓、乾渴和絕望折磨致死?而且,他們是兩個人,而且直到最後一刻,他們還在相互支撐著。 而他,他孤身一人……他豎起耳朵聽著。 一個沉悶的敲打聲,在很遠的地方……大海……大海在漲潮。 沙灘上再也沒有一個人了。 恐怖即在眼前,在環繞著他,與他呼吸的空氣攪在了一起。 他是剛強的。 他可以堅持好幾天。 但是他的焦慮卻是時刻存在著的。 他緊握雙拳,就差要喊起來了。 使他能夠保持自己的尊嚴的,是他那荒謬的想法,他認為無論如何那兩副骨架就是公眾。 他在想,他們在看著他,而且他們也會想:「羅平還不夠偉大。 他害怕了。 」「他們說的對,」他在想,「我現在就害怕得要命。 但願能給我一個企盼的小理由,那會兒人們就會看到我究竟有多大本領。 遺憾的是根本就沒有。 我的敵人們肯定不會知道我已經陷入囹圄之中。 這是一個蠢笨的事故,無法預料和不可救藥的事故。 對不起,小呂西爾。 我無法按時赴約了。 」 驀地,他驚呆了,當然嘍,它是存在的,這個企盼的小理由……呂西爾!但是他馬上又把它撇到了一邊。 呂西爾會在三點鐘等候,也許她會等很久的……然後,她會十分憂鬱地回去的。 她怎麼會走上這條長長的路,來到勾起她辛酸回憶的房子呢?但是希望就像是一個小火星,它可以燃著小樹枝的。 最微不足道的理由也能夠給他勇氣和力量。 首先,這條路並非很長,而且城堡里肯定會有自行車。 其次,呂西爾也極想知道,為什麼擔心會發生什麼危險的那個人沒有來赴約。 況且,因為這個人已經攪亂了她的心,因為她願不惜一切代價見到他,她要表現出想象力、毅力和勇氣。 她會這樣想:「他需要我。 正是因為我,他才死去的,就因為我對他說了那些關於我父母親去世的東西。 」而她會想起他們的談話,想到關於「大卵石」的一些問題……如果這位如此友善的記者食言的話,那麼肯定是因為位於懸崖腳下的那幢房子……難道他發生了什麼不測嗎?他是不是掉下去了?……應該去解救他。 她會跑出城堡……她會跑來的……而她也會,輪到她被陷阱咬住。 我的上帝呀! 拉烏爾站起身來,在這樊籠里轉著圈,腦袋裡也在鬥爭著。 不,尤其不要發生這樣的事。 我寧肯死去。 當然,他更希望倒在太陽下,為了某些令人激奮的原因,而不願意像一隻窩在坑底的小老鼠受驚嚇而死。 不過他寧可屈辱地去死,像一個害蟲那樣,也一定要呂西爾獲救。 他突然充滿了信心,相信她一定會來找他,他伸出雙手,好像是要勸阻她,要推她遠離這個讓她可以看到她父母屍骨的、可怕的陷阱。 他踉踉蹌蹌,又脆到了地上,口裡不停地重複著:「不要是你,呂西爾,千萬不要是你。 」 第1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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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奈維爾城堡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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