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一直喝到下午4點,周正泉是用手捂著胃區離開酒店的。 羅主任覺得周正泉夠朋友,對毛富發說:「周書記真講義氣,胃痛成這樣,還跟我們喝了這麼多。 」毛富發說:「都是主任您面子大嘛,平時他可滴酒不沾的。 」 羅主任離開龍溪時,毛富發要表示點,周正泉說:「我們工資都發不出去,免了。 」可過後周正泉又有些後悔,不該就這麼讓羅主任他們空手而歸,不管怎麼說,他們不追究黃金村的事就算是對鄉裏的最大支持了,更何況這也是一次與縣裏領導搞好關系的機會。 不過周正泉又想,也顧不上那麼多了,要緊的是手頭的幾件事情,書記是自己當著,要推也是沒處可推的,於是忍著胃痛,把企業辦和財政所等幾個部門的負責人召到辦公室,向他們了解情況。 企業辦主任彭明亮先來了,他告訴周正泉:「木材加工廠的承包和恢複生產的工作已做得差不多,縣林業局的木材砍伐指標也已經下達,餘下的便是原材料收購了。 」 周正泉點點頭,吩咐彭明亮幾句,掉過頭去問財政所所長彭漢雲。 彭漢雲說:「最近把去年農民欠的稅款收了部分回來,欠發幹部、職工的工資基本可以應付了,這樣一來,收回職工部分欠款的計劃也有望得到實現。 」 這時瞿宏德也到了,周正泉問到舒建軍緩稅的事。 瞿宏德說:「我們了解了一下,舒建軍確實是在擴建新窯,手頭資金緊缺。 」周正泉說:「按政策能緩就緩一緩吧。 另外,舒建軍要擴建新窯,必然需要大量木材,你和我一起去趟窯山,要舒建軍就地收購龍溪的木材。 」 第07節 七 周正泉和瞿宏德坐著鄉裏的破吉普,搖搖晃晃上了舒建軍的窯山。 路是簡易公路,不寬,沿途都是進進出出的運煤的拖拉機,吉普車轉一個彎又要停下來給拖拉機讓路。 周正泉說:「看來這舒建軍的事搞得蠻大的。 」瞿宏德說:「你別看舒建軍是個私營老板,他一年的產值就有五六千萬呢。 」 這時前面又突突突開過來一輛手扶拖拉機,周正泉見是顧定山曾說過的大頭,就邊打招呼邊從吉普上走下來。 大頭一見是周正泉,也下了拖拉機,高興地對周正泉說:「周書記您也到山上去?」周正泉說:「上山看看。 」大頭說:「周書記您太夠朋友了,把那麼好的酒鬼酒給我,以前我別說沒喝過這樣的好酒,連聞都未聞過。 」周正泉說:「一點小意思,何須掛齒。 」 說著,周正泉還把身上一包精品白沙給了大頭。 大頭接過煙後舍不得拆包,放鼻子底下聞了又聞,不好意思地說:「周書記您對我這麼好,我也不知道怎樣報答您才是。 」周正泉說:「什麼報答不報答的,都是兄弟嘛。 」大頭拍著胸脯說:「周書記您肯把我大頭當兄弟,是我的福分,今後您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就是,我大頭拋頭顱灑熱血,在所不辭。 」 周正泉不再說什麼,在大頭胸口上搗一拳,然後上了吉普。 爬過兩個山頭,便進了窯區。 舒建軍一見從車上下來的是周正泉和瞿宏德,就丟開其他一切事務,叫上肖嫣然來陪他們。 周正泉要先看看窯區,幾個人就一邊在那細煤渣鋪就的煤道上行走著,一邊隨意聊起來。 周正泉說:「舒老板你吩咐的事,我周某人可不敢有絲毫怠慢,你可以問瞿所長。 」舒建軍點著頭說:「我知道,我知道,要不是鄉裏支持,我早就停產了。 」 煤窯都在地底下,煤區並不大,不一會兒就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周正泉就提議道:「聽說舒老板的辦公室很有氣派,是不是讓我們也長長見識?」舒建軍說:「哪裏哪裏,不過有椅子桌子而已,老同學到時可不要見笑喲。 」 轉到窯區後面一棟不大的兩層樓的辦公樓前,抬頭一瞧,只見門邊掛著黃龍煤業開發有限公司的燙金大牌子。 從辦公樓的外表看,也就是一般的水泥房子,可走進二樓舒建軍的辦公室,周正泉就不由得在心裏暗暗感歎起來。 這裏不但有高級老板桌、紅木大沙發、進口的大彩電、大冰箱、大空調,還有兩大壁櫃的古玩珍寶,把個周正泉看得眼花繚亂,不免自歎不如,自己一個九品鄉党委書記,天天只顧上躥下跳,一個辦公室別說裝修什麼的,連兩把像樣的椅子都沒有。 這也就別提了,還要擔驚受怕的,生怕哪裏出了婁子,吃不了兜著走。 與姓舒的一比,這鄉党委書記簡直就不是人幹的。 周正泉說:「舒老板,我只要有福氣在你這豪華氣派的辦公室裏待上半天,這輩子也就滿足了。 」舒建軍說:「老同學您就別取笑我了,我一個掏煤的,無職無權,哪像您當大書記的,管著一方水土,呼風喚雨,任您叱吒,要多威風有多威風。 」周正泉說:「哪有你說的這麼神?我這個書記是曹操碗裏的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 不過周正泉轉而又想,舒建軍說的也有道理,在龍溪地盤上,他周正泉也算是至高無上了。 這麼一想,心裏這才好受了些。 接下去免不了又是進館子喝酒那一套。 周正泉因為那天陪羅主任喝酒,胃病還沒恢複,只象征性地喝了幾口。 他雖然只位列九品,但在龍溪地界,他的官封了頂了,所以舒建軍和肖嫣然是不好勉強的,他倆要敬周正泉的酒,全由瞿宏德代勞。 推杯換盞的當兒,周正泉趁機把這次上山的主要目的跟舒建軍說了說。 舒建軍說:「您老同學開了口,自然沒得說的。 我在龍溪的地盤上開窯,需要木材什麼的,自然就地取材,收購龍溪的。 」 走出酒館,太陽已經偏西,周正泉和瞿宏德准備上車,舒建軍不肯放他們走,一定要請他們到新開張的歌廳去唱幾曲。 兩人拗不過,只得客隨主便。 進了歌廳後,舒建軍另外還請了兩位小姐,也不知是窯工還是外地來的坐台妹。 開始是唱歌,周正泉唱道:「我們是工農子弟兵,來到深山,要消滅反動派……」唱完,大家拍手。 肖嫣然笑道:「周書記要到我們深山裏來消滅反動派,我們沒意見,我只提醒您要小心,我們這裏的反動派都是女的,看您消滅得了多少。 」大家就笑,笑得很曖昧。 唱了一陣,肖嫣然就用眼色示意小姐,要她們請客人到廳裏面的小舞池去跳舞。 一位大概才16歲的小姐就上來拉周正泉的手。 周正泉忸怩了一下,就跟小姐進了小舞池。 舞池裏本來就只有一只暗紅色的小燈,兩人一進去,小姐就把門簾拉上了,裏面差不多就成了洗相片的暗房。 周正泉說:「這麼暗,小姐不怕我踩你的腳?」小姐笑笑說:「老板真會說笑。 」說著就一頭栽進周正泉的懷裏。 先後跟兩位小姐在舞池裏跳了幾曲,肖嫣然走了過來,要跟周正泉跳。 肖嫣然跟小姐不同,不是一上場就往他身上貼,而是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肖嫣然說:「周書記跟年輕小姐纏在一起,把我姓肖的忘到了腦後。 」周正泉說:「哪裏哪裏,我是不會跳舞,怕影響你的情緒。 」肖嫣然說:「見了您周書記,我的情緒就激動得很,哪裏還會受影響?」周正泉說:「你有舒老板這樣的護花使者護著,還會為我周某人激動?」肖嫣然說:「您別看我天天跟舒老板在一起,那只不過是工作關系而已。 」 說著話,肖嫣然那翹翹的軟胸就有意無意地在周正泉胸前蹭了一下,蹭得周正泉全身發軟。 周正泉暗想:還是肖嫣然這樣的女人有味兒,不像那兩個年輕小姐,一上場就黏住你,反而沒了意思。 見周正泉不吱聲,肖嫣然就問:「周書記在想什麼?」周正泉說:「我什麼也沒想,只在心裏暗暗佩服舒老板。 」肖嫣然說:「他有什麼值得佩服的?」周正泉說:「不是說不愛江山愛美人嗎?他有你這樣的美人在側,竟然還能把他的煤窯弄得這麼熱火朝天,換了我恐怕魚和熊掌就無法兼顧了,你說我還能不佩服他?」 「周書記的話聽著就是讓人舒服。 」肖嫣然說,「看來您很善於討女人的歡心,曉得繞著圈子誇女人。 」周正泉說:「哪裏,我做得還很不夠,離党和人民的要求還相差很遠嘛。 」說得肖然嫣撲哧笑了。 又跳了兩曲,肖嫣然忽然說:「上次我跟您說蔣家三兄弟是我的表兄,其實我是騙你的。 」周正泉說:「你為什麼要騙我?」肖嫣然說:「那天我們到你那裏去,並不僅僅要您打招呼緩稅,主要還是蔣家三兄弟的事。 」周正泉說:「還有這樣的事?蔣家三兄弟的事還把舒老板驚動了?舒老板跟他們也有關系?」肖嫣然說:「不僅舒老板跟他們有關系,縣裏的李旭東李副書記跟他們也有關系哩。 」 周正泉感到很驚訝,不自覺地停下了腳下的步子,望著幽暗中的肖嫣然說:「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呢?」 在往回趕的路上,周正泉耳畔一直響著肖嫣然關於李旭東跟蔣家三兄弟有關系的話,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蔣家三兄弟會如此囂張了。 蔣家三兄弟不過是鄉下的土農民,他們又是怎樣跟李旭東搭上的呢?周正泉心想,我才不管你三兄弟的後台是誰呢,現在正好趁李旭東的招呼還沒打下來,我先摸一摸你們的老虎屁股再說。 回到鄉裏,周正泉到稅務所等幾個部門問了一下稅法宣傳的准備工作,覺得有幾分倦怠,就回屋睡下了。 卻一時睡不著,好像胃裏有點不適。 今天並沒喝什麼酒,也許是在山上受了點風寒。 想到山上,周正泉腦海裏一會兒是肖嫣然關於蔣家三兄弟與李旭東的話題,一會兒是歌廳裏那晃蕩的音樂和那幾個女人的影子。 周正泉想,那兩個小尤物拱進你懷裏時,好像跟你貼心貼肝的,讓你飄飄然如墜五裏雲霧,一不小心還以為是自己那麼逗人喜歡,細思量就知道絕對不是你周正泉身上有什麼磁性,而是舒建軍的台費和小費在作祟。 倒是肖嫣然跟你若即若離的,不經意地晃著她那顯山露水的乳房,偶爾在你胸前撩一下,就宛若液化氣燃具上的點火器,如果你的氣閥關不嚴的話,那是要著火的。 這麼胡思亂想著,周正泉就忘了胃裏的不適,只是睡意更加少了。 他恨恨地咒自己,真沒出息,一接觸女人就神經錯亂。 咒也不管用,他還是睡不著,幹脆披衣下床,到外面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深秋的夜晚,萬籟俱寂。 不少職工屋裏還亮著燈光,操場上偶爾有人從燈影裏走過,響起踢踏的足音。 遠處的村莊籠罩著薄薄的月色,明滅的燈火有如天邊的點點星光,深邃而神秘。 多好的夜色呀!周正泉心頭不禁生出幾分感慨,心想如果不是俗事纏身,有份好心情欣賞這良辰美景,該多有意思?倘若辭了這份差事,做一介草民,也許並不是什麼壞事吧。 想到此處,周正泉自覺好笑起來。 做這麼個小小的書記,級別是低了點,煩心的時候多,可究竟領導著全鄉5萬多號老百姓,供自己使喚的幹部、職工也有100多人,抖起威風來還是有地方可抖的。 何況只要在這位置上待著,不出什麼差錯,某一天時來運轉,往上榮升的機會也不能完全排除。 縣委常委和縣政府的副縣長裏頭,就有好幾位是從鄉党委書記的位置上上去的。 這倒不是說鄉裏的書記都會進步,像夏存志那樣到縣裏掌管一個實權部門的也不多,能混個縣人大、政協下面的委裏的主任,算是進了城,最不行的也就在鄉裏正科級到底了。 不過周正泉並不擔心自己會是最差的結局,他年輕有文憑不說,還在縣政府做過幾年秘書,跟縣裏的頭頭不陌生。 他覺得不能就此死了這條心,人活著總是要有一點盼頭的,哪怕盼的是海市蜃樓。 不然自己這麼起早貪黑地奔波,哪裏來的動力? 第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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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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