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走了。
我心裏很悲哀,他問我為什麼穿拖鞋,雖然我的腳上有那麼厚厚的紗布,但是他還是問我為什麼穿拖鞋。
下了英語課的時候有個人向我借錢,他可憐巴巴的,眉毛打了兩個結地看著我,好像我家裏的狗,它想要肉吃的時候就這麼看著我,它從不吃骨頭,可能是覺得太硬了。
我把我的錢全部借給了他,他保證三天之內還錢。直到中午的時候我突然想起我不是在親戚家裏,回去就有飯吃,現在吃飯要花銀子。可是現在我的錢都給了他,我只有五塊錢了。然後我又想起上次也借給那個人錢,可是他隔了兩個月才還。我很居喪,覺得要挨餓。
我沒有吃飯,睡在寢室裏,直到上課。然後到教室裏睡覺,餓的時候很容易睡著,在睡覺的時候我覺得教室和寢室是一個地方。醒來的時候發現人頭遊動,有人在打鬧,有人在冥思苦想,沒有人理我,沒有人在意我的睡覺。
晚飯用那五塊錢解決,我一向不對自己的胃殘忍。我一直有這麼一個想法,假如有一天,我一分錢都沒有了,我要挨餓了,就去賣血,得了錢就去吃飯,我的胃它太可憐了,那麼嬌貴,它是一個惡魔,永遠不會有滿足的一天。
死亡倒數第68天
早上起來的時候做了很不好的夢,中午打電話回家,和爸爸隨便說了些東西,然後爸爸告訴我,他說二狼神死了。二狼神是一條狗,它的額頭有一只眼睛,當然不會是真的眼睛,是一搓褐色的毛,長在白毛裏,十分顯眼。在上個寒假的時候,我一直沒有出過屋子,我不去拜年,不去向長輩們問好,只在家裏上網。媽媽埋怨我少了很多壓歲錢。
很多的孩子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的家裏,他們都要壓歲錢。我不和他們說話,只坐在電腦旁,穿著拖鞋,腿上蓋了厚厚的毯子。這個時候二狼神是我最好的朋友,它趴在我的大腿上半眯著眼睛,我不吃飯,它也不吃飯。那段時間我們都很萎靡,至少比現在萎靡。
二狼神到外面吃東西,被毒死了。爸爸說。這的人一向不喜歡狗,總以為它們會傷害他們,所以總會想方設法地將它們弄死,於是在外面設下了很多陷阱。二狼神就被他們這麼毒死了,不知道凶手。它在最後的幾天一直不聲不響,趴在我睡過的床上。媽媽向來不喜歡我和它一起睡覺的,可是那幾天她沒有趕它。然後二狼神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安靜地死去。多麼好的一條狗啊。爸爸歎氣地告訴我。可是他一向不喜歡二狼神,二狼神的一條後腿就是被他打斷的,因為他覺得二狼神浪費了糧食。
我掛了電話。然後回寢室睡覺,整整一個下午,我的室友沒有打擾我,因為他們看出我心情不好,老師沒有過問我,原因不明。睡醒的時候,我突然想回家,去到二狼神的墳前上一柱香。然而一柱香的時間後我打消了這個瘋狂的念頭,老老實實地去上晚自習。
死亡倒數第67天
這兩天我都是向別人借錢,他們問我為什麼借錢,我說因為我把錢借給別人了。他們聽到這個的時候大都不肯借給我。今天我再也借不到錢,我又要挨餓。
我向家裏打電話,昨天因為二狼神的事忘記了要錢。媽媽認為我賭博,或者去大吃大喝了,一直追問,語氣很惡劣。我不敢告訴她我把錢借給別人了,因為我害怕她像其他人一樣不肯給我錢。最後我說我把錢丟了,它們像您去年給我買的那雙名貴球鞋一樣,再也找不到了,所以您的兒子我現在正在挨餓。媽媽終於答應往我賬號裏匯一筆錢過來。
今天班主任念了我和另一個女孩的作文,班主任當然是語文老師,不會有英語老師念國文作文。我覺得那女孩的作文很好,比我的健康,我的作文裏有太多灰暗的因素,如果不是寫得很好一般不會念出來。她是一個很漂亮很可愛的女孩,而且是班上成績最好的女孩,深得班主任的器重,我們都認為考北大清華的重任就在她和另一個臉圓嘟嘟的男的身上。其實班主任也是很器重我的,很有愛才之心,雖然我學習成績不好。可是她更願意器重那個女孩子,因為女孩文章好成績又好,而且我也沒她那麼可愛,當然,比一個女孩還可愛並不是一件很讓人舒服的事。
她是我喜歡的一個女孩,不知處於何種感情。也許是因為她是年級成績好的人裏最養眼的一個,也許是因為她的沉默寡言,也許只是因為她那雙充滿靈氣的眼睛。在一段時間裏我都被她感染,上課時有意無意地瞟她一眼,只是輕輕地不經意地瞟她一眼。曾經我以為我是愛上她了,現在我更樂衷於相信我是愛她的眼睛而不是她的人。
坐我旁邊的女孩有一次很惡毒地對我說,我知道你喜歡誰,但是我不說。說完她用很挑釁的眼神看著我。
我很討厭這樣的眼神,尤其是從一個女人身上。我說我誰都不喜歡,就算喜歡誰也不管你的事。
她當即就哭了。
這個女孩一直是我的誹聞女友,已經傳了一年。班上總是有一些無聊的人,最有當娛記的潛質,最擅長的就是抓花邊新聞,挖掘個人隱私,一旦看出某某和某某某關系密切,便到處宣揚。當你找他算賬的時候他還會很曖昧地看著你說,小子,事成了你還得謝謝我呢。
由於我們班上的人普遍比較純潔,所以至今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對誹聞男女,而且大多已弄假成真,唯獨我這一對久久未成,使得大家格外關注拭目以待,到現在還不放過我。
我一直不願意和那女孩走得太近,因為覺得愛情是很傷人的東西,對我這樣的人來說,也是很奢侈的東西,更是很遙遠的東西。
死亡倒數第66天
借我錢的那人依舊沒還我錢,擺出一副我欠他錢的面孔。我看著他,不明白當初為什麼會把錢借給他,那是我全部的錢,明知道他借錢不還,可我還是借給了他。
我把自己歸為善良而懦弱的人。
學校的荷花池裏多了些小魚,它們喜歡隱藏在翠綠的荷葉下,幾朵荷花開得很頹廢,就像我一樣。我的頹廢可以從頭發上看出來,長且直,油且光,使我有一段時間一直以為自己是魯迅轉世。
突然想起已經三天沒洗頭了,怪不得那麼癢。
中午的時候回寢室洗了頭,這時候的水還很冰冷,洗的時候頭很痛,洗完後感覺頭很暈。
體育課回寢室睡覺。
晚自習做一些題目都看不懂的題目。
在這段時間已經有很多人逃晚自習,學校抓也抓不住,於是我也逃出來,倒在學校很深的草地上,旁邊是籃球場,有一雙雙曖昧的身影穿梭在邊上的樹陰裏,在最後的時間釋放著最後的放蕩。
我像死屍一樣倒在草地上,仰面看著變幻莫測的雲和永恒不變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