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繼續談論他們的,我在一旁跳來跳去,在黑暗中舞蹈是怎樣的感覺?可以永遠四肢不協調,可以永遠踩不到舞點,還可以跳了神再跳鬼……
父親說:「咱們要齊心合力,把這兩個孩子撫養成人,供他們讀大學。」
母親說:「咱倆都抓緊時間賺錢,趁現在還早。以後孩子讀高中了,花銷就大了。大學更是不得了。」
父親又說:「明年咱再承包幾畝地吧,增加點收入,這幾年身體還好,可以多幹點活。」
母親又說:「我看絕對行,農忙不過幾天,不會影響平時的生意。咱們不能跟人家比,人家的孩子不讓讀大學,咱們要看得比別人遠些才行。」
父親很興奮:「就是這個理。」
母親往前靠了靠,對這個話題極有興致……
我們三個精神抖擻地往回走,母親不再牽我的手,我挨著她的身體。他倆還在討論剛才的話題,興致勃勃,一路都沒有停……
3
父親與母親的和好就是這麼簡單,簡單得讓人找不出其中的理由。
父親這麼容易妥協嗎?我一直不相信。
我曾經說過,每次生病,父親總是把我背到村裏的女醫生家裏。她是全村最漂亮的女人,又是唯一的女醫生。但是她的藥對我永遠沒有作用。母親責罵父親,含沙射影,話題總不敢脫離了我。我劇烈地咳嗽著,母親的眼神很得意,提起我的一只胳膊甩在肩上,往男醫生家走。
母親在男醫生家裏總是留下很多大笑,但我的病卻能好起來。父親找不到理由回罵。
當年父親的心情瞞我一直瞞到我已經能寫很長文章的時候。
他不會親口告訴我。那個女孩已經出嫁生子,母親的媒人。她結婚那天邀請母親去吃喜酒,沒有父親的份。兩天後,女孩帶上丈夫回娘家,她母親囑咐她給我們送來了一盒禮物,說,叔叔,結婚那天,按規矩,沒有請您去吃喜酒。今天回來,特意來看看你,這點薄禮望你收下。
母親趕緊端茶送水,招待這對新人。
父親笑呵呵地,說寫無關緊要的話。
女孩夫婦坐了一陣走了,母親沖著父親的後背說:真有福氣啊你!
父親依然笑呵呵地。
往事誰都不許再提,這是當年的約定。
那天是哪個人喝醉了酒,歪在我家的沙發上,攔住正要出門的我,說:「克克,過來,給你說點秘密聽,你一輩子都想不到的事情。」
我眨眨眼,看著他微紅的眼睛,說:「我不跟醉酒的人說話,淨是瞎胡扯。」
他忽地從沙發上坐起來,來了精神:「依我的酒量,這點酒我會醉?玩笑!」
「要說什麼快說,少羅嗦。」我不客氣。按輩分,我該叫他叔叔。
平時打鬧慣了,根本不把他當長輩看。
他站起身,往外看看,沒人,便放心地回到原地:「要說咱們好好說,看你熊的!還認不認我這當叔叔的啊!不象話!」
「你要有當叔叔的樣子我就認,要是現在這樣,根本不甩你,咋啦?不服?」我半開玩笑。
他笑了笑:「好了,不跟你掙這個了。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說說,你聽不聽?」
「你又沒說要說什麼,我怎麼跟你說聽不聽,真是的。」我覺得莫名其妙。
他把手括在嘴邊,看似很神秘:「關於你爸爸的!你絕對想不到!」
我心裏打了個激靈,但嘴上還是狡辯:「在這兒八卦吧,啊?胡編亂造的下場你可是知道的。小心我跟我爸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