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著拿起話筒,「好!就這首。」
因為歌曲耳熟能詳,所以大家都情不自禁地跟著宋翊合唱。在猶太老頭看來,氣氛雖然沒有陸勵成和Young合唱的時候熱烈,卻更有一股眾志成城的感覺。
「這些年,一個人,風也過雨也走
有過淚有過錯,還記得堅持什麼
……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話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
宋翊端起酒杯,一邊唱著一邊向大家舉杯,我也立即端著酒杯站起來,大家見狀,紛紛拿起自己的酒杯,站起來。
音樂已停,宋翊的歌聲卻未停。
「一句話、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大家在宋翊拖長的「一生情、一杯酒」聲音中,聚攏成圈,熱情地碰著酒杯,高呼「Cheers!」
香檳酒飛濺出來,在女生的驚叫聲,男生的嘲笑聲中,大家的歡笑也飛濺出來。
陸勵成也和大家笑碰著酒杯,眼光卻是幾分陰冷地盯著我,他那句沉重的威脅壓到了我的心上。
當歌聲再次響起時,我悄悄退出了包廂。人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我卻覺得寧得罪小人,不得罪陸勵成這樣的人,小人即使恨我,不見得有能力搞定我,陸勵成卻絕對有能力玩死我,我該怎麼辦‧
心中有事,腳步匆匆,不知道誰在地上灑了一灘飲料,高跟鞋一滑,人就結結實實摔到地上,鞋子竟也飛了出去。行走在樓道裏的人都看向我。我又是疼,又是羞,疼倒還罷了,那種丟人的羞窘感更讓人難受。我一邊手忙腳亂的拽裙子,防止走光,一邊想要趕緊站起來,正努力掙紮,一雙手穩穩地扶住我,有了助力,我很快就站穩。
「謝謝,謝謝!」真的是謝謝,雖然只是一扶而已,可此時此刻就是拯救我於水火。
他轉身去幫我揀起飛出去的高跟鞋,走回來,彎下身子,將鞋子放在我腳邊,「先穿上鞋,再活動一下手腳,看看有沒有傷著。」
我正低著頭整理西裙,聽到聲音,身體一下子就僵住。
他關切地打量著我,「受傷了嗎?哪裏動不了?」
突然間,我就淚盈於睫,也許是這麼多年不為人知的酸楚,也許是尷尬丟人,也許是他關切的溫言軟語,也許只是此時此刻他的近在咫尺。
他卻以為我是痛得要落淚,忙蹲了下去,「你叫……Armanda,對嗎?抱歉!」他一手輕握著我的腳腕,一手拿著高跟鞋,替我穿鞋,「忍一忍,我們立即去醫院,需要給誰打電話嗎?」
這一切如同我的一場美夢,隔著薄薄的絲襪,他掌心的溫度讓我有眩暈的感覺,我癡癡呆呆地站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幫我穿好高跟鞋後,扶著我,向前行去。有一瞬間我的手幾乎完全在他的手掌中,那一瞬間,我真想握住他的手,告訴他,我是蘇蔓呀!我已經喜歡了你很久很久很久。可是理智知道那樣只會讓他以為我神經錯亂,我深吸了幾口氣,定了定心神,拽住了他,「宋翊,我沒受傷,剛才就是……就是大概覺得有些太丟人了,所以一時情緒失控,不好意思。」
他停住了腳步,側頭看向我,眼中有幾分意外的驚訝。估計如今已經很少聽到人連名帶姓地直接叫他了。
我立即結結巴巴地改口,「對不起,對不起!Alex,Mr.Song,DirectorSong……」
他笑起來,「我叫宋翊,你可以叫我Alex。」
他向我伸出了手,我也力持鎮定大方地向他伸出了手,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我微笑著說:「我叫蘇蔓,蘇東坡的蘇,草字頭的蔓,因為算命先生說我命中缺木,所以取得這個名字。」
他又愣了一下,大概因為我很反常地沒有說英文名,卻報了中文名,而且如此詳盡地介紹,似乎唯恐他記不住。其實就是怕他記不住,這已不是他第一次聽到我的名字,但是這一次,我一定要他記住。剛才叫他,全屬未經思考的自然而然,畢竟他的名字在我心中已徘徊了不下千萬遍,而報我自己的名字,卻是故意,我不是Armanda,也不是Freya,不是他的任何一個優美英文名字下卻面目模糊的女同事,我要他記住我叫蘇蔓。
兩人握了下手後,他笑著說:「雖然一個公司,但這才算是正式認識了。」
我正想說話,身後一把聲音含笑地說:「Alex,你可不要小看她,讓Albert贊不絕口的計劃書,她才是真正的靈魂。」
宋翊深看了我一眼,他眼神中的變化,我沒有看懂,我只看到他的微笑沒有絲毫變化。他很客氣地對陸勵成說:「強將手下無弱兵,當然不敢小看任何一位你的手下。」說話間,宋翊已經不留痕跡地遠離了我。
我覺得我的腳有些顫,好似這才真正摔傷了,一口氣堵在胸口,竟是上不來,也下不去。陸勵成在一瞬間就摧毀了我多年的夢想,可此時此刻竟然恨不起來,只有濃重的悲哀,壓得我搖搖欲墜。
陸勵成看到我的表情時,笑容微微一滯,眼中冰冷的黑色中有了別樣的情緒。他欠了欠身子,翩翩有禮地說了聲「Excuseme」,向洗手間走去,宋翊向我笑點了下頭,向包廂走去。很快,人來人往的樓道裏,就只有我一個人呆呆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