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搖頭,「我並非為店內飾品而回頭,相反,是為店鋪內賣飾品的人,她給人的感覺有些怪,衣飾裝扮雖嬌媚,但人卻是清和淡雅,還有店鋪內的飾品,華麗而張揚,與她性格不符。」
他微愣,凝視我一瞬,笑著道:「有些人做生意是為了賺錢生存,與性格無關。」想想也是,遂笑吟吟地點點頭,「也是。」
我還欲再說,他卻話鋒一轉,噙著絲笑,盯著我,「你給人的感覺也怪,人情世故一竅不通,但是,對時事卻了然在胸。」
我朝他笑笑,挨著他身側,慢慢向前邊走邊道:「自我記事,和娘親、鬼叔叔三人一直居於深山之中,從未見過他人,不知山外有什麼,我以為我們三人,還有山中的狼,虎,山鷹等便是世間的一切。到了十歲那年,見鬼叔叔下山,便纏著娘親,隨著他第一次下山,這才知道,原來山外另有天地,原來世間並非只有我們三人。」
他面帶驚色,直視著我,「難怪,……只是,你為何通曉世事,況且這些……」
我嫣然一笑,不等他說完,截口道:「亂世之中,民眾對世事自然關注,我隨著鬼叔叔常下山,當然也就知道。」其實自己下山的次數,真正數起來,十根手指雖不夠數,但再多十根,卻也用不了。
他停下腳步,我也隨著停下。他直視著我,「不要說謊,我不喜歡被人騙。」
我努努嘴,不敢與其對視,遂收回目光,只在喉間嘟囔著:「有權有錢就這麼了不起嗎,一個不喜歡抬頭與人說話,一個不喜歡他人說謊,哼,你不喜歡被人騙,我還不喜歡老被人逼問呢?一個個,都是這樣……」
「啪」一聲鞭響,緊接著又傳來「哎呦」一聲哀叫。
我轉過身看過去,一輛華麗的馬車飛馳而來,路人紛紛躲避,車夫弓著腰身子向前微輕探,不時抽打著閃避不及的行人。
韓世奇扯著我的袖子向後退了些,我怒氣直沖腦門,悄悄自行囊內拿出一粒肉幹,放於中指與食指之間,左手悄悄拉了下袖子,露出手,中指一彈,肉粒疾射而出。然後,若無其事的偷眼打量了身邊的韓世奇,他面色平靜,眸中卻蘊著憤怒,似是恨恨地咬著牙,腮邊微微地動著,注意力全在馬車上,應該沒有發現我剛才的行為。
「唔」地一聲悶哼,隨著一陣馬嘶聲。
只見車夫恨恨扔下韁繩,前面的馬不停地打著響鼻,似是不滿跑得正盡興的時候被迫停下。那車夫用手拭拭鮮血直流嘴角,捂著半張臉,怒恨地看著眾人,慢慢環視一圈,然後甕聲甕氣用契丹話罵道:「哪個兔崽子敢偷襲你家大爺……」
我正欲再掏出一粒賞給他,作為他說這句話的代價,他已「啊」地一聲,吐出一口。
車前地上,兩顆沾血的牙靜靜地躺著。
我心一慌,放開了已捏在手裏的肉粒,心中暗忖,剛才的力道是不是大了些,純粹只是想教訓他一下,沒想到竟打掉了他的兩顆大牙。他雖可惡,可是,……
我忙扭過頭,不敢再看他的臉。
韓世奇輕輕拍了下我的肩,他眉宇間雖隱隱透著怒意,但面色極為平靜,對我溫言道:「莫怕。」我忙不迭地點點頭。
正在這時,一抹身影闖進視野,目光一觸,她微微頜了下首,溫柔地朝我笑笑,我朝她回一笑,她對身邊小婢低語一會兒,小婢點點頭,向這邊走過來。
小婢先欠身行一禮,才雙手奉上一個荷包,巧笑著道:「我家主人吩咐奴婢,把這個送過來。」韓世奇疑惑地看著我,我邊自荷包裏搖出一個翠玉腰花邊道:「她是『水潤月妝』的小婢,前面那穿淺紫衫子的是店鋪主人。」
韓世奇朝前看了眼紫衫女子,對她輕一頜首,然後,轉問小婢:「這腰花玉質極佳,你家主人遣你送來之時可有其他吩咐。」
小婢乖巧地點頭,「主人交待,這位姑娘眼界極高,相中的吊墜乃店中極品,又屬非賣品,主人深感遺憾,又想多結交朋友,拉攏一些回頭客。所以,把這腰花送於姑娘,正好姑娘衣衫束帶兩端的流蘇顏色與這腰花相近,兩者相襯相得益彰,另外,姑娘還可用這腰花隨時調換店中任何一種飾品。」
韓世奇嘴角逸出絲笑,淡淡地問:「你們知道我是誰?」那小婢面上一慌,但隨即點頭,「韓公子。」
我心微愣,不知他為何要問這些。
韓世奇面上表情未變,又看了眼紫衫姑娘,道:「回去告知你家主人,這腰花我們收下,但我韓世奇從不占人便宜,明日府中奴仆自會送來銀兩。」
小婢為難地回頭看一眼,那紫衫姑娘微微點頭,似是明了我們的談話,小婢面色一松,忙對韓世奇點頭,轉而對我賠笑道:「姑娘,你可隨時來店中調換其他飾品。」
我拿著腰花愣站在原地,等小婢跑遠才回過神,急道:「哎,哎……你們的腰花,……哎……」
「哎」了幾聲,那小婢竟充耳未聞,猶若我和韓世奇兩人是吃人猛獸一般。
韓世奇嘴角上揚,淺淺笑著,我手拿腰花,朝他傻傻一笑,此時,他卻是輕輕搖頭,「璞玉雖未經雕琢,可光芒依然掩蓋不住。」
我心中一動,心中似是明白他所說的話,但細細深究一瞬,卻又像不明白,遂面上一熱,為自己內心瞬間而過的想法。
見我如此拘謹,他臉上笑意擴大,我心微惱,氣瞪他一眼,扭過頭,不再理會他。
他道:「心中不想知道她們為何會送你腰花。」我回頭,盯著他,點點頭,又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