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蘇小魚愣住。她打電話的時候不是還聽到其他人的聲音嗎?怎麼到了早上就變成一個人在江邊了?
又想起那個淩晨的電話,突然有點兒莫名地心慌起來,蘇小魚點頭應著掛斷了電話。
抓過包站起身來,蘇小魚滿臉不好意思地看楊燕,"對不起啊,突然有急事,我得先走了。今天我請客吧,下次再找時間好好給你賠罪。"
她這幾個電話費時長久,楊燕已經邊等邊吃起來,這時看到她的表情非常了解地揮手,"去吧,去吧,我體諒你,有機會拍兩張你家老板開花的照片給我看就行。"
怎麼又開花了?雖然著急,但蘇小魚轉身的時候仍是很無奈地垂了垂頭。
時間緊張,蘇小魚是打車去的,那幾棟公寓樓仍是靜靜地掩在綠蔭之中。許久沒來了,下車的時候蘇小魚望著精致的大門遲疑了幾秒鐘才舉步往裏走。
在大門處報了住戶號碼,走進公寓大廳裏,蘇小魚又被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員客氣地攔住,正要報樓層號的時候桌上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聽了,回答的時候一臉驚訝,"就是頂樓那家啊,7B,剛才打電話下來說要我們派人上去打掃,怎麼會沒人應門?"
蘇小魚在一旁聽著,這時突然插話,抓包的那只手不知不覺用了力氣,手指都陷進皮面裏去了,"7B?我就是要去7B。司機說他一早就回來了,肯定在的。"
那個工作人員握住電話看她,慢慢地兩個人臉上都有些神色不對。他掛上電話之後就從桌後走出來,引著蘇小魚往前走,"小姐,您別著急,我現在就帶您上樓去看一下。"
3
上樓之後已經有專人得到消息,趕過來刷卡開門,蘇小魚跟著眾人走進廳裏,熟悉的一切出現在眼前,但她心跳得混亂,哪裏還顧得上感慨。
他們已經進門了,但一眼掃過卻沒有一個人在。那些工作人員一時也沒了主意,臥室方向突然有很輕的響動,所有人一起回頭,終於在臥室門口看到了這間屋子的主人。
"你們在幹什麼?"的確是陳蘇雷,不知何時出現的,立在臥室門口講話,聲音很低。
"陳先生,您還好嗎?"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員率先開口。
陳蘇雷點頭,回答的時候眼睛看著蘇小魚,"謝謝,我剛才睡著了。小魚,你來了?"
"嗯,我來了。"突然被點名,蘇小魚條件反射地回答了一句。
"要是沒什麼事,那我們就先離開了。"那位工作人員反應很快,看了他們兩眼之後立刻帶著眾人告辭,臨走又想起來什麼,轉身非常認真負責地補了一句,"陳先生,之前您要求的清掃服務還需要嗎?"
陳蘇雷仍是立在那裏講話。臥室在走廊末端,從廳裏看過去只覺得他整個人都陷在陰影裏,好像是模糊的一團,連帶著聲音都覺得遙遠,"不用了,謝謝。"
訓練有素的工作人員離開得非常迅速,門被很輕地帶上,耳邊哢嗒的一聲響。突然意識到這個地方只剩下她和他了,蘇小魚抬頭小心地往陳蘇雷所在的方向看。
看到他以後,一路上莫名的心慌終於緩解,但是隨之而來的卻是局促不安,都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混亂情緒,蘇小魚開口的時候聲音斷斷續續的。
"蘇雷,之前眾合來了一個電話,孫先生說工廠那兒出了些問題,聯系不到你,所以我才過來……"
"眾合?"稍過了幾秒他才回答,有點兒不確定的語氣,好像忘記了這個詞所代表的意思。
漸漸又覺得奇怪,蘇小魚往前動了動步子,小心地問他:"蘇雷,你沒事吧?"
他點頭,站直了一點兒才說話:"等一下,我換件衣服。"
蘇小魚原本站的角度不好,一直看得模模糊糊,這時走近一步才看清楚,陳蘇雷身上穿的仍是他平時慣穿的淺色襯衫,只是有點兒皺,領口也敞著,全不是他平常清爽服帖的樣子。
正覺得奇怪,他已經轉身進房了。蘇小魚只能點頭應了一聲,然後在客廳沙發上坐下,安靜地等待。
廳裏到處都是陳蘇雷的氣味,沙發上隨手擱著的外套,拆開的唱片,翻到一半的雜志,還有手表和車匙,再奢侈昂貴的東西都是隨意散亂地放著,好像沒有一樣是值得主人小心在意的。
最後看到兩本暖色的大書,就在茶幾上,倒是放得很整齊,封面是許多意大利美食的原料,奶酪嫩黃、番茄鮮紅,還有各種形狀、顏色的面包和通心粉,熱熱鬧鬧地鋪在面前,只是這麼望著也覺得溫暖豐饒。
她是記得這兩本書的。那個嘈雜的書店,他在她身邊低頭翻看,微笑著回答她的問題,付款的時候立在她身前……那是她記憶裏離他最近的時候,比他們四唇相交的時候還近,近得讓她有幻覺,幻覺自己伸出手指就能鉤住他,即使只是一片小小的衣角。
蘇小魚不想再看下去了,但目光卻定定地落在那小塊地方不能移動,漸漸地鼻酸起來。太可笑了!想好了不該記得的事情,為什麼總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