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人海中 作品,第5頁 / 共11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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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的同學聚會,沈智遲到了。

定的飯店在虹橋,她是叫車去的,被堵在高架匝道口上,上不去下不來,前一個乘客一定是抽煙了,車廂裏一股煙味,開了窗旁邊正是一輛長途客運,熱烘烘柴油味撲面而來,差點沒把她一口氣憋死。

這樣一耽擱,等她到了蘇浙匯的時候,其他人差不多都已經齊全了。

組織同學聚會的是黃晨,沈智高中時候的好友,大學畢業以後先進了一家公關公司做策劃,後來又辭職給自己打工,不知多少八面玲瓏的一個人,經常給沈智發些各式各樣聚會邀請,什麼圈子都有,每次與沈智見面,說不到三句就要扼腕,"那麼早嫁人幹什麼?嫁就嫁了,還那麼快生孩子,那時候是誰說要跟我一起周遊世界打工賺錢看風景的?"

沈智比她更扼腕,她要早知道嫁給鄧家寧是這麼個下場,當初怎麼都不能點那個頭,但她回頭再想想,就算一切給她重來一次,她還是逃不過那一關。

那時候沈智媽媽突然被查出來疑似乳腺癌,就在醫院的病床上,抓著女兒的手聲音淒涼,"媽媽一個人守了那麼多年,不要你和小信回報我什麼,剩下的日子,就想看你們有個安定的家,家寧那孩子不錯,你就聽媽媽這一句,行不行?"

行不行?那時的沈智早已六神無主,立在母親病床前眼淚撲簌簌地掉,心裏想著,沒有了唐毅,嫁給誰不是嫁,媽媽要她嫁,那就嫁了吧。

沈智就是這麼著,跟鄧家寧去開了結婚證,沒想到事情一定下來,自己媽媽的癌症就神奇地變成了誤診,從選新房到訂酒席選婚紗,一路興致勃勃地參與下來,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午夜夢回的時候,沈智也曾經偷偷懷疑過,當年媽媽的癌症,到底是真的誤診還是早就存了那個心逼著她結婚,可為人子女,這樣想自己的母親,太不可思議了,所以她也只是在夜半想想而已,從不敢放到青天白日下來質問一聲,更何況生米已經煮成熟飯,問了又如何?她沈智已經是鄧家寧的妻,鄧家寧女兒的母親,鐵板釘釘的事實,再也沒了改變的餘地。

城市假期 Amo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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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智!"老遠有人叫她的名字,接著便有一條人影站在富麗堂皇的包廂門口對她揮手,不是黃晨是誰?

沈智露出笑臉來,走過去的時候步子邁得很大,但走到黃晨近前卻突然停了,不但停了,腳下還像是粘了膠,再也邁不動了。

黃晨還在叫她,見她不動,又側了側身子,讓出站在她身後一個男人來,"沈智,看看誰回來了?認不出來了?"

其實不用她讓沈智也看到了,那男人穿一身黑色,板寸幹淨,因為高大,隨便一站就讓人覺得有壓迫感,黃晨那個頭怎麼擋得住他。

他一開始並沒有說話,只立在那裏,目光落在沈智的臉上,數秒之後才對沈智笑了一下,開口說。

"沈智,好久不見。"

沈智沒有張口,心髒無限緊縮,又突然無限膨脹,那感覺只有翻江倒海能形容,逼得她只有用鼻子最短促地吸氣,還不能讓人察覺,只能壓著,壓著,壓得胸口處突突地抖。

認不出來?怎麼會認不出來?這個男人是唐毅,唐毅回來了。

只是他為什麼要回來?沈智還記得當年她與唐毅分手時他瞪著她的那雙血紅的眼睛,還記得他死死抓住自己的手,然後是從牙縫中擠出的"為什麼。"

還有什麼為什麼?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在她做出那個決定之後雨打風吹去,沈智是那樣的女人,如果失去了,就當作從沒得到過,他走了,她還有自己的生活,就算心上從此留下了一個血淋淋的缺口,但誰不是這樣活下來了?天長日久,只要你不再想起,再痛都會過去的。

只是她不明白,他又怎麼會回來了?不但回來了,還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另兩個人都看著自己,沈智沒有選擇,只能用最短的時間武裝自己的表情,吃力地彎起嘴角,然後答了,第一個字有點澀,但開了口也就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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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好久不見。"

黃晨見這場面,立刻露出一個捉狹的笑容來,"哦哦,咱們的老班對見面,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對吧,我錯我錯,先進去了啊,不過別站在這兒聊太久,就算要走,好歹在老同學面前露個臉,裏面還有人等著你們哪。"

沈智動了,一把將她抓住,嘴裏還說,"不用,我都已經遲到了那麼久,還是先進去吧,別讓大夥等我們。"

黃晨被沈智拉住,回頭的時候帶著點錯愕,不知她為什麼是這個反應,沈智和唐毅,當年的金童玉女啊,就算分手了,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多年未見,即使不想一起追憶兩句似水流年,但也不必這樣決絕到一句話都不說的地步吧?

倒是唐毅落落大方,一伸手替她們推開包廂門,還欠了欠身,彬彬有禮地做了個請的姿勢。

沈智拉著黃晨,包廂門口能有多大的地方?黃晨一動,她就與唐毅擦身而過,撲面而來的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沈智竟是一震。

唐毅同樣,他人高,沈智與黃晨便是從他的眼下過去的,沈智穿風衣,並沒有挽頭發,當年的一把烏發已經燙過了,卷曲的發梢成了棕色,該是在來之前打理過了,不知揉了什麼東西,總讓人覺得有些膩,走過他身邊時大概是有些不自在,一偏頭,露出頸側的那段皮膚,頭發未遮住的地方,好大一塊紅。

他不記得沈智在這個地方有胎記,那樣的紅,是燙的吧?

他瞬間一震,幾乎要把手按上去,但終究是沒有,只是把手伸進了褲袋裏,就這麼默默地看著她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