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的時候,沈智滿以為自己是天縱英才無敵神童,沒想到那些都是有原因的。父親去世之後,她所習慣如空氣陽光一般的特別照顧一日之間蕩然無存,然後在接踵而至的高考中,現實又給了她冷冷的當頭一棒。
沈智的高考沒有發揮好,其實也只是距離她的第一志願差了一兩分而已,如果她的父親在世,這點小失誤當然不算什麼,但失去父親的依靠,沈智最終只進了一家二流大學,畢業之後又換了幾份工作,大公司雖然穩定,但也講究一個背景與關系,沈智這兩方面都拿不出手,所以幾年之後也不過升到行政部的副經理一職而已,原來的行政部主管倒是很看好她,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伊麗莎白空降之後,所有老人的日子都不好過,做起事來,頗有些戰戰兢兢的感覺。
尤其是沈智,她是有孩子的,一歲多的孩子狀況多,她已經數次因為安安的突發情況在早上遲了一點,每次都被伊麗莎白張叫進去好一頓談話,內容不外乎有了孩子也要平衡好工作與生活之類,說得她頭都抬不起,情勢緊張,也因此,沈智非到萬不得已,是決計不想遲到的。
地鐵門在數次警告音響過之後終於合上了,沈智被擠在門邊的角落裏,面對冰冷的金屬車壁呼吸困難,門外還有沒擠上來的人,一臉懊惱地望車廂裏看。
就在這個時候,沈智包裏的手機響了,車廂裏太擠,人人肉貼肉,包裏的手機咯在她的腰眼上,震動不休,沈智手一動就被旁邊人白了眼睛,還是個男人,說話時熱氣都噴到了她的臉上。
"亂動什麼?注意點。"
沈智心裏那個氣啊,心想大夥擠得這麼緊,我還沒嫌你占了我的便宜呢,你倒反過來。
不過這樣一來,她也不能再動手了,手機又震了一會兒,終於停了,一直到下車她才能夠把它拿出來看了一眼,上面顯示著田舒的名字,是她昨天剛存進手機裏的電話號碼。
沈智腳步匆匆,一邊出站一邊回撥,鈴一響那頭便接了,田舒問她,"沈智,你在哪兒呢?"
"上班呢,還沒到公司,剛才在地鐵上,沒接到你的電話,有事嗎?"
"沒事,就是想找你一起吃飯呢。"
"今天?"
"是啊。"
"我上班呢,晚上還得回家帶孩子,只有午休的時候有時間。"沈智為難。
"那我們吃午飯吧,你在哪兒上班?我過來找你。"
"行啊,不過你住哪兒?過來認路嗎?我們這兒挺難找的。"
田舒有個毛病,沒方向感,不認路,逛個商場都能找不到出口,所以高中的時候,到哪兒都跟著沈智,雖然過了這麼些年了,但兩人再次對話,沈智仍習慣性地多問了一句。
"你告訴我地址嘛,司機會找,那天你不是說你們公司樓下就有商場?等會兒吃完你去上班了,我再逛一會兒,順便買點東西。"
沈智"哦"了一聲,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覺出自己的可笑,電話那頭哪還是當年的那個田舒,她想起送自己回家的豪車與司機,想起田舒所說的,別的沒了,就是時間多,終於忍不住在心裏一歎。
雖說人各有命,但要說這一刻的沈智不羨慕田舒,那真是虛偽。
即使是這麼趕,沈智到公司的時候,也只是堪堪卡了個准點。
周一早上有例會,伊麗莎白張在會議室裏長篇大論,會議冗長,沈智幾個晚上沒睡好了,坐在會議桌邊,忍不住想閉眼睛,但伊麗莎白張的情緒高漲,說不了一會兒就提高聲調對會議室裏坐著的人提問題,讓沈智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就怕自己被突然問到。
好不容易熬到例會結束,沈智再看時間,都已經接近11點了,沒等她回到自己桌前,經理又過來,讓她送一份文件到市場部找人簽字。
沈智一看,是一份物品耗損額度的文件,"這個不是助理去送的嗎?怎麼找我?"
經理壓低聲音,"還不是因為你的人緣好,上幾回讓助理去都給直接打發回來了,這次你就辛苦一趟。"
沈智皺眉,送這種東西最是吃力不討好,市場部管這方面的那個主管跟大老板有些親戚關系,非常刁鑽,每次都要求比其他部門更多的配給,稍有不滿就與行政部起沖突,好幾次把行政部的助理給罵哭了回來,弄得這兒都沒人敢去跟她打交道。
"非得我去嗎?我跟他們也沒什麼交情。"
"伊麗莎白張指定了要你去,要不你撥個電話給她?"
沈智立刻想起伊麗莎白張與她談話時的語氣與表情,看來這是頂頭上司給她這個已婚已育員工的表現機會,不去不行了,她略略無奈,只能點頭,接過那份文件就往外走。
市場部在二十層,沈智坐電梯上樓,還沒到午餐時間,電梯裏空蕩蕩的,她按了數字鍵,看著箭頭上升,電梯在十四層停了一下,門開了,沒人,沈智奇怪,正要移動手指按關門,沒想到一低頭,居然看到一個小男孩兒走了進來。
真是個小男孩兒,最多三四歲,穿著牛仔褲和飛行夾克,非常帥氣的一張小臉。
雖然他出現得這樣詭異,但沈智對小正太沒有抵抗力,立刻被吸引,還彎下腰去逗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