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那個相親飯桌上對她露出羞澀笑容的男人,曾是在新婚之夜抱著她歡喜入眠的男人,曾是在她確診懷孕之後在醫院門口開懷大笑的男人,但是後來發生了什麼?
她想起他出軌之後為自己辯駁的樣子,在她家鐵門外流著淚下跪的樣子,候她晚歸時懷疑陰鬱的目光,還有昨夜,昨夜在她身上猙獰的表情,這一切都猶如夢魘,讓她感到窒息。
一個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多完全不同的面貌,如果與他繼續生活下去,她還要忍受這樣可怕的事情多少次?
陽光從緊閉的窗簾縫隙中射入,沈智知道自己不能再躺下去了,掙紮著伸手去摸電話,開機,撥公司的電話。
伊麗莎白張聽到她的聲音就說,"你丈夫之前打過電話來替你請假了,既然病了,那你今天就好好休息,不過明天有個重要例會,你盡量過來參加吧。"
"我丈夫?"
"是啊,怎麼了?"伊麗莎白張的聲音裏透出些酸溜溜的味道來,"你丈夫挺關心你的啊,還跟我說以後不要讓你加班到這麼晚,沈智,看來以後我給你安排工作的時候,還得聽聽你家屬的意見。"
"不,他不是這個意思。"沈智幾乎要冷笑起來,看吧,這才是真正的鄧家寧,她的丈夫會做的事情。
清早才能確認她昨晚究竟做了些什麼,這對不得不熬過一個漫長的晚上的鄧家寧來說,真是一種折磨,不過最後的答案終於讓他滿意了,若非如此,她怕今早的他就是另一種樣子的了。
沈智擱下電話之後又在床上呆呆坐了一會,片刻之後電話又響,屏幕上跳動的是母親家的號碼,她接起來,說話前先咳了一聲,怕被母親聽出自己的異樣。
"媽,什麼事?"
"小智,你快回來一趟,安安發燒了,我剛才想抱她去醫院,可下樓梯的時候扭了腳,現在動都沒法動,家寧的電話又打不通。"母親的聲音在那頭又急又快。
沈智趕到家的時候發現弟弟也趕回來了,安安是昨天半夜開始發燒的,沈智母親在衛生所工作過,家裏什麼常備藥都不缺,原本覺得小孩子發燒沒什麼,吃點藥捂一捂就過去了,沒想到到了早上反而溫度更高了,想自己帶孩子去醫院看的,可抱著孩子下樓時卻扭傷了腳,整個腳踝都腫了,不得已,只好給女兒打電話讓她過來。
沈信有車,母親固執地不肯去醫院,說扭了一下自己在家冷敷處理就行,讓沈智快帶著安安去檢查,沈智無奈,只好抱著孩子跟弟弟下樓走了。
車在路上的時候沈信的電話不停地響,他接了一次,說他馬上到,然後就掛了,再來他就看一眼號碼,不接了。
沈智抱著身上火燙的女兒,一邊心急如焚一邊還要關心弟弟,"怎麼了?是不是公司裏有急事?"
"在趕一個項目,客戶特別麻煩。"
"那你別送我了,快回公司去吧。"
"沒事,兒童醫院就快到了。"沈信摸摸安安的額頭,露出擔憂的表情,"安安,不難受哦,舅舅帶你去看醫生。"
沈智歎口氣,把頭靠在弟弟的肩膀上,"辛苦你了,一會兒到了你就走吧。"
沈信點頭,想想又皺著眉頭說了句,"姐夫在幹嗎?剛才媽打了好多電話他都沒接,要不你打一個給他,讓他過來接你們。"
鄧家寧不接媽媽的電話?他是不敢接吧。
沈智沉默,漸漸鼻梁酸澀,半張臉還靠在弟弟的肩膀上,悶聲說了句,"知道了,一會兒再說吧。"
沈信覺得自己姐姐今天有點奇怪,肩膀動了動,問她,"姐,你沒事吧?是不是姐夫又讓你不舒服了?"
沈智知道自己弟弟對鄧家寧的態度,但這個時候她實在不想多說什麼,能說什麼呢?跟自己還沒結婚的弟弟訴苦,說鄧家寧昨晚把她給強奸了?
算了,這種事情她實在說不出口,更何況就算說出來了,沈信又能幫上什麼忙?難不成還真的替她把鄧家寧給揍一頓?
沈智什麼都不說,沈信也來不及多問,他公司裏確實催得急,只好把她們放到醫院就走了,臨走還囑咐沈智隨時告訴他情況,自從父親去世之後,沈信一直把自己作為家裏唯一的男丁,一開始操心母親和姐姐,後來又加上一個小侄女,男人的責任感哪,讓二十出頭還是單身的沈信像個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負重族。
沈智抱著女兒沖進醫院掛急診,掛號的地方排著長龍,醫院裏到處都是孩子的哭鬧聲,現在的孩子都是家裏的寶貝疙瘩,一個孩子看病,身邊往往老老小小圍了一群人,只有沈智,孤零零地抱著個孩子,身上還背著一個沉重的大包,裏面塞滿了奶瓶尿布之類帶孩子出門必需的應急物品。
輪到沈智掛號的時候她沒法不手忙腳亂,又要抱孩子又要摸錢包,旁邊有個老媽媽看她可憐,就伸手過來幫她抱了一下安安,沈智付過錢之後謝了好幾聲,可沒走出幾步就聽人家在背後小聲議論。
"看看,一個人帶孩子到底吃力的吧?現在的小年青結結離離都很忙的,真的有事情了啊,還是得有個男人在身邊。"
聽得沈智欲哭無淚。
她不是不可以打電話給鄧家寧叫他過來,但是經過噩夢一般的昨夜,沈智現在最不想看到與聽到的人就是自己的丈夫,即使他是安安的父親,她也不想他出現在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