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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杜美美每次在何小君面前談起這次西山之行,都會眉飛色舞,自覺功績非凡,按老習慣掩著她的胸口感歎,「小君,你說,我是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要不是我,你能那麼快就和陳啟中走到一起嗎?」
何小君卻每次都答不上來,只好保持一個笑容,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麼。
事實上她一直都沒能清楚地回憶起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只記得第二天離開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理所當然地認定了她與陳啟中的關系,就連她自己都找不到否認的理由。
一個半夜三更才被男人背回來並且還在他背上傻笑抓著他要他抱要他親的女人,是沒有資格否認她與他沒有關系的。
再說她並不討厭陳啟中,有時甚至是有些喜歡他的。
陳啟中與馮志豪當然是天差地別的兩個男人,他不會說什麼特別的甜言蜜語,也不會送她非常奢侈的禮物,工作雖然很忙,但總會抽出時間與她在一起的時間來,每天打電話給她,大多不長,但很固定。
她在他面前感覺很放松,偶爾還會耍賴,比如一定要他認同她的某個想法,他通常會由著她,有時也會說幾句,但最後贏的總是她,倒也不是她永遠正確,特別有理——她也知道——只是他讓著她。
不過說實在的,他們兩個也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原則性的問題可以起爭執,所以每當意見相左,他們的對話往往是這樣的。
她說:我是對的。
他搖頭,然後說一個理由,解釋得很耐心。
她不聽,或者聽了也不認,只說:我是對的,反正我就是對的。也不是蠻橫無理的口氣,就是脫口而出。
而他聽完總會頓一下,然後不再繼續反駁,笑著看她,只說,「好吧,你是對的。」每次所用的語氣都像她第一次在那條山路上聽過的那樣,無奈又愉悅。
她一開始還有些不安,為自己莫名的改變,還特地去問杜美美,杜美美拍著桌子笑她,「何小君啊何小君,你白長這張臉,白談兩場戀愛了,男人就該讓著女人,明白不?你這是回歸正常世界,來到人間了。」
後來何小君便習慣了與陳啟中的相處,只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有人陪伴比寂寞好,她26了,感覺得自己對身邊所有的人和事都有些無力,前男友沒有再出現在她面前,卻總是在她偶爾的噩夢中揮之不去;媽媽對她徹底失望,開始自力更生,整天忙著托朋友找親戚給她介紹一個條件好的男人;爸爸有自己的退休生活,她也沒想過要與他談論什麼樣的男人才適合自己;工作是奔波疲累,永遠都看不到盡頭,總之,何小君需要陳啟中,需要他來證明自己還是有一絲自主之力的,能讓她在這一切的夾縫中喘一口氣,讓她知道,無論情況如何,總有一個人,願意無條件地給她安慰,只是安慰而已,她也不需要更多。
周末何小君與陳啟中一起吃飯,他帶她去金橋,非常安靜的街區,星期六的中午都沒有什麼人在街上走動,沿街全是西式餐廳,竟然還有水道,一排玻璃房臨水而建,她難得來這裏,看得有趣,他就拉著她進去了。
吃的是西班牙菜,皮質的菜單巨大,餐廳裏沒什麼中國人,她用菜單掩住臉偷偷問他,只露出一雙眼睛來,「哪個好吃?」
他也壓低聲音回答她,「我也不知道,隨便點吧。」
她詫異,遮住臉都忘了,直接問,「你沒來過?」
他點頭。
「那你平時都去哪裏吃飯?」
「公司啊。」他理所當然。
「一天三頓?」何小君流汗。
「差不多。」
「休息日呢?」
「我自己煮。」
「不可能!」一個單身漢會自己煮飯吃?何小君絕不相信。
他放下菜單看她,「不信?我們打賭。」
打賭的結果是午餐之後何小君與陳啟中直接去了超市購買原材料,然後直奔他的公寓,他們兩個人才認識不久,真正開始約會也不過是這幾周的事情,她沒想到自己竟會就這樣跟他一起回了家,還覺得很自然。
或許是陳啟中給她的感覺太安全了,一個男人能夠給女人這樣強大的安全感,不知該慶幸還是沮喪。
陳啟中家所在的小區很大,小高層,並不因為地處金橋就華洋混雜,住的都是中國人。他買的是六層,一梯兩戶,上樓的時候何小君還問他,「這裏的房子很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