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些都不是最可怕最可恥的。最可怕最可恥的是,第二天早晨,她居然還在清醒的狀態下,控制不住自己大腦的本能反應,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到那個吻!有原則的錢多多,親手徹底把自己給毀了。
錢多多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苦笑,最後輕輕往後退了一步,坐到馬桶蓋上之後很久都沒有動,手肘支在膝蓋上,最後用雙手捧住了臉。
怎麼辦?總要見面的,周一早晨就是例會。就算她現在申請外調,就算她現在抱著前任總監的大腿要求跟著她一起離開中國,也來不及了。
臉還埋在手掌裏,她呻吟了一聲,有原則的錢多多,沒臉見人了。
一個人想不到任何出路,睡覺前錢多多給依依撥電話。那頭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依依的聲音有點兒奇怪,好像心神不寧,又要極力鎮定,所以說話吐字很短促。
錢多多迷惑,「依依,你在做什麼?」
「我,我在忙,回頭再給你打電話行嗎?」
越聽越不對,眼角瞟過床頭櫃上的小鐘,錢多多突然恍然大悟,臉都紅了,然後怪不好意思地開口:「史蒂夫回來了?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你們了,我掛電話了哦。」
知道錢多多誤會了,依依瞪著電話沉默一秒鐘,然後電話被人從手中抽走。男人的手指修長有力,她一下沒抓住,轉眼手中就空了。
「喝杯水。」他遞過來一個杯子。
豪華辦公室,是頂層,空間寬闊。她坐在沙發裏,明明是單人位,可左右都空開很大一段距離,更顯得她嬌小。
他坐在她的對面,好像在微笑,看她看得很仔細。
而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幻覺叢生。
這麼多年了,她偶爾也會夢見他,追著他叫,追到了卻不敢拉他,怕他和當年一樣,看著她雙目充血,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開。
那時候她已經和牛振聲在一起,而他還在讀研究生,計算機系的,整天設計程序。
誰都知道她有個有錢的男友,但是他仍舊鍥而不舍。他們的第一次是因為牛振聲說要為她慶生,然後卻突然出差。盛大的派對在酒店照常舉行,所有她認識的人都被邀請。她穿著禮服,一個人切蛋糕,拆開牛振聲派專人送來的禮物的時候,很多人驚呼。
回到家之後,他一個人過來敲她家的門。很晚了,她那時候正在屋裏看韓劇,哭得稀裏嘩啦的。他站在門口看著她不說話,然後很用力地吻了她。
他身上有一種很好聞的味道,仿佛是一種黏稠的蜂蜜,讓她想起小時候最喜歡的那個瓶子。胖胖的腰身,上面貼著棕色的商標,小蜜蜂也是胖胖的,還有一朵簡單的花。
她想這個男人估計是可憐她,覺得她哭泣是因為被冷落。其實她根本沒覺得傷心。她媽說找男人就是要找怎麼都不會讓自己覺得傷心的那種,還有,要有錢。
但是他眼神狂熱,親吻的時候,她感覺自己渾身都陷進了那種甜膩的蜂蜜裏,意識模糊得很,皮膚上毛孔綻放,覺得很瘋狂。
她從床上坐起來以後,對他說只有這一次,這是意外,以後不要再這樣。
他說身體知道你是不是會愛上一個人,騙誰都騙不了自己。
他說得很對,跟他在一起感覺很好,好到她曾經想過自己的人生目標是不是有點兒偏差。跟有錢人在一起也沒那麼快樂,快樂是時時刻刻想跟這個人在一起,看到他就想親,就想摸,就想像蛇一樣纏上去。
但最後她還是沒有選擇他,對他宣布婚期的時候他雙目充血,問她理由。
她的回答很簡單,我要嫁給有錢人,牛振聲是,你不是。
其實她也想解釋,她媽媽原本出身富貴,當年為了嫁給一個工人的兒子而放棄跟父母離開中國,最後卻被人拋棄,淪落到只能在棚戶區裏跟她相依為命。
她不是那種表面光鮮,出入有人接送,衣著奢華,好像錦衣玉食裏長大的小姐。
她從小看著自己的母親出賣勞力養活自己,看著母親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變成一個涼薄現實的女人。
涼薄現實又怎麼樣?只要她仍然是愛她的,起早摸黑賺錢供她讀書,高溫加班,發了一塊冰激淩不舍得吃,用毛巾包得很小心,帶回來看著她一口一口吃下去。
她媽媽長得美,但是為了她一直都沒有再嫁,再大的委屈只能半夜一個人哭。她摸過去問的時候,媽媽又假裝笑臉,說她聽錯了。
她也愛自己的媽媽,她是她的女兒,她想讓她回到過去的生活,享受她應得的生活。
世上有錢沒錢的男人,沒有愛之後都薄幸,那她為什麼還要選擇窮光蛋?要嫁也要嫁給有錢人,就算分手,還有一半的財產可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