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愛是長生殿

人海中 作品,第28頁 / 共8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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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無數,可是直愣愣地看著面前人的微笑,心裏只是問自己,知道了答案,又怎麼樣?有關系嗎?會吃驚得掉頭就走嗎?

「很想知道,我是誰吧?」見她不語,周好心地接下去,「曼曼,我並不姓周。」

猜也知道,整天周來周去的,哪有人連名帶姓就只有一個字。

「我是家裏的獨子,沒有兄弟姐妹,跟你一樣。」

哦——看你這個樣子,也知道是獨苗,走出來就跟金枝玉葉似的。

「我的母親,出身還不錯,紅色資本家的女兒,外公有點小聰明,跟共產党關系搞得不錯,所以當年沒怎麼吃苦頭。」

說得這麼輕描淡寫,資本家還能跟共產党關系搞得不錯,娘娘的外公一定不是尋常人。這邊曼曼在心裏碎碎念,周的微笑漸漸收住,語速放緩,「還想聽下去嗎?」

點頭,當然啦,根本就沒有說到重點好不好。

「我母親很早就生了我,身體一直不太好,在我十歲的時候,就過世了。」

雖然是第二次聽到,但是從周嘴裏說出來這句話,曼曼的心還是突然酸軟,抬起頭來,伸手過去握住他放在桌沿的手臂。他微微一震,仿佛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這樣,望向露台外的眼神突然收回來,專注地看了她一眼。

啊——!實在難以抗拒他每每神來之筆的無邊美色,曼曼只覺得手心突然滾燙,好像觸在一塊烙鐵上。本能地想抽回手,可另一種力量突然冒出來,讓她堅持著維持原來的姿勢,艱難開口,「其實也沒什麼,那個很多人,出生就沒有看到過媽媽——人生自古誰無死——呃——」胡言亂語,胡說八道,胡天胡地,她到底在說什麼呀,一邊說一邊想抽自己,果然不是安慰人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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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效果很好,周一陣錯愕之後,突然笑了,春暖花開,連帶曼曼都笑了起來,反手握住她的手,周傾身過來,臉頰一暖,好像微風拂過,周的嘴唇,薄而柔軟,最後落在她耳邊,「曼曼,還有一件事,關於我父親——」

「嗯?」早已經被刺激得意亂情迷,此時的曼曼,只會傻傻地發出一個單音節。

「他的樣子,你應該很熟。」

答不上話來,怎麼可能?周已經夠神秘,他的父親,更是隔了千山萬水的人物,連想象都無法想象,更不用說很熟了。

看著她迷茫的樣子,周垂下眼簾,突然微微歎息,「曼曼,有時候,你真得挺笨的。」

啊啊啊!黑線條又冒了出來,怎麼也想不到他突然講出這句話,曼曼霍地張大眼睛,狠狠瞪了過去。

「想知道嗎?今天晚上,陪我回家,一起看新聞聯播,我指給你看。」已經坐回原位,卻被她的表情逗樂,他伸手捏住她的臉頰,呵呵笑起來。

從來沒有覺得,看一次新聞聯播會看得這樣驚心動魄,一直到的主持人微笑宣布結束,曼曼仍舊維持著驚脫下巴的表情,愣愣地坐在沙發上。

周走到廚房,又走回來,一杯冰水從天而降,落在她的腮幫子上,凍得曼曼驚跳起來,差點將杯子裏的水全都撞翻到身上。

「回神了,曼曼。」

已經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曼曼只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接過冰水,本能地灌到嘴裏。

「慢一點,跟灌蟋蟀似的,小心嗆死。」周用指尖將杯子從她手中抽走,笑著拍了拍曼曼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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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測過上萬種可能,也隱約想得到周的背景非同小可,但是事實真相還是讓曼曼震驚過度,娘娘,原來您住的不是西宮,您住的是東宮才是,一直以來,都叫錯了。有這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父親,怪不得您要深居簡出,無論面對什麼事情都輕描淡寫。慢慢清醒過來的大腦,開始冷靜下來,最初的震驚終於過去,曼曼開始脊骨發涼,這樣的周,對她來說,永遠都是遙不可及的吧?面前的微笑,好像突然變得遙遠,手心裏冰涼的感覺仍在,現在卻慢慢沿著血液的流動,往身體各處散開去。

他眼梢的那點笑意,隨著她的沉默一點點褪了下去,將杯子隔到茶幾上,輕聲脆響,「現在說不要,還來得及。」

這樣的語氣,曾經聽到過。在那條小路上,他說突然很想走一走,要不要一起來?只是微一遲疑,他便側眸一笑,要讓司機來送她回家。那語氣,明明是笑著的,卻仿佛突然生疏了,讓她心裏沒來由地空落落的,微覺得涼。那時不明白,現在才知道,不舍得放開的,其實是她。

客廳裏燈光柔和,她的表情纖毫畢現,完完整整地展現在他眼前。現在說不要,還來得及。其實說完,就有已經有些後悔了。母親是在他十歲的時候過世的,對其他的孩子來說,十歲還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可對他來說,已經什麼都明白了。曾經未來的路非常簡單,娶一個面目模糊,但是路線正確的妻子,或者一個人逍遙自在,過完這一生。

還記得有一次,和肖跑到法國的酒莊喝紅酒,那時肖剛剛離婚,那家夥屬於面具型人物,也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難過,不過到底喝高了,難得對他說了幾句掏心掏肺的話,

「周,我現在才明白,這世上的一切,對我們都不算什麼,唯一奢侈的,不過是感情。」

那時他還打趣,「哥哥,我早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從來沒想過要耽誤哪個天仙美人。」

「那是你沒遇到,有些事,是命裏注定的。」

「別,我聽了‧得慌,你還是繼續當你的斯文敗類我比較習慣,不要突然轉行當文藝小生。」當時的他,完全嗤之以鼻,沒想到報應來得那樣快,初夏的傍晚,那條小路幽靜綿長,她始終走在他後側,腳步落在他投下的陰影裏,一下一下,聲音輕悄,如果沒有凝神細聽,就好像他是一個人在獨自行走。但是心裏明白,她就在身後,跟得很好,一步都沒有落下,一直都在。從沒感覺到那樣的安靜平和,只是因為身側多了一條小而纖細的影子,胸口就被一種陌生的東西填得滿滿的,這才明白肖的意思,有些事,是命裏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