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突然腦海裏怦然一響,那個留言,這些日子在耳邊回響過無數遍,他說對不起,現在不能接電話。孔易仁是什麼人,有誰需要他在電話裏說對不起?語音信箱裏只有一個message,那就是說,那就是說——恍然大悟,靜言握著話筒靜靜站著,心裏只是無盡地柔軟下來。
他沒有接著答她,只是叮囑,「你自己小心,我會盡快回來。」
「嗯,」鼻梁酸楚,她的聲音模糊柔軟,「我明白。」
電話中斷的聲音傳過來,她立在原地沒有動彈,看著藍色的小小屏幕一點點暗下去。
屋子裏暖氣充足,身子也暖熱起來。終於擱下電話,剛要轉身回書房,她突然頓住腳步,奇怪啊,他怎麼會知道這個電話號碼的?
小小的疑問在心裏只是輕輕打了個轉,便被她微笑著拋開,沒什麼值得奇怪的,這世界雖然大而無邊,人海茫茫,但一個男人如果真想要聯系到你,總會有辦法。接下來兩天,雖然心裏有些惴惴,但出乎意料之外,除了文茱和麗莎午休的時候拖著自己八卦了一下網上也有看到那張照片,居然一切風平浪靜。雅虎首頁更新速度極快,孔家素來低調,也不是什麼娛樂版的熱門人物,所以第二天那條花邊新聞就被替換,換上了更火爆的某女星車廂纏綿被實錄。
到了第三天,再也沒有人提起一個字,就連周承鍇都無聲無息,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靜言松了一口氣。
「靜言,」敲門聲,文茱的聲音跟著響起。
「什麼事?」開口答應,看到文茱一臉笑眯眯。
「老板回來啦,帶了點好東西,讓我們去挑。」
「好,我馬上來。」靜言點頭,方從雲上周去瑞士見一個重要客戶,這家夥雖然圓圓胖胖,但是很會籠絡人心,每次出國都帶些小東西回來哄這些小姑娘,中心裏本來就陰盛陽衰,幾個男培訓師又經常被外派,動不動就飛國外,所以搞得跟女兒國一樣。其實那些東西對他來說不過些微小事,她們倒給哄得一個個死心塌地地在這裏給他賣命,溫情脈脈的資本家還不是資本家?心裏笑著念,靜言走過去,對文茱小聲說,「你看過了?」
「嗯!」文茱一臉興奮,「是瑞士的護膚品,很贊的。」
「那挑兩份?我的也給你。」
「真的?」文茱驚喜地低叫,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掩住嘴,「靜言你真好。」
方從雲辦公室裏一片鶯鶯燕燕嬌聲碎語,他樂呵呵地立在四五個女生當中,笑得臉又團成一個小籠包。好不容易等大家漸漸散了,靜言將手中的小盒對著文茱輕輕一晃,看到她閃亮亮的眼睛,不由笑了。正要離開,身後方從雲的聲音突然響起,「靜言,你等一下。」
「嗯?」轉過身,辦公室裏已經安靜下來,方從雲看了她一眼,沒有開口,先把門合上了。
「學長,有什麼事?」微微有點不解,靜言皺眉頭。
「靜言,」他欲言又止,低頭想了一下,才再次開口,「前兩周孔易仁在上海的時候,我好像記得你有問到他住什麼酒店,是不是?」
立刻知道他要問些什麼,靜言表面上不動聲色,可嘴角卻還是忍不住微微一抿,「嗯,怎麼了?」
「前兩天小瓏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提到一張照片,讓我上網去看,我就看了一下,靜言——」
該來的事,總要面對。深吸了一口氣,靜言伸手阻止他說下去,聲音平靜,「不用問了學長,照片上的人,就是我。」
沒想到她答得這麼爽快,方從雲一時倒不知道怎麼接下去好,半晌才開口,聲音裏都是驚訝不解,「可是靜言,那是孔易仁啊。」
「我知道他是孔易仁。」已經完全冷靜下來,靜言只是微微一笑,「有什麼問題嗎?」
她居然還笑著問自己有什麼問題,方從雲大腦當機,「四季酒店——」
「那天我發燒,被他扶住只是湊巧,學長你不是不知道現在媒體有多誇張吧。」
「神秘女友——」他開始目光呆滯,歎了口氣,靜言走上前端起桌上的水杯塞到他手裏,「學長,喝口水,清醒清醒。」
完全被動地接過水杯,方從雲猛灌了自己幾口,終於回過神來,「靜言,你和他怎麼會認識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麼,他眼睛睜大,「難道是因為周承鍇——」
「你想太多了,」靜言打斷他,「偶然認識的,和周承鍇無關。」
偶然認識?孔易仁這種人,他也想偶然認識啊,怎麼沒遇上這種好事?方從雲急著想追問,那邊靜言又開口補了一句,徹底打消了他八卦的念頭,「這些是我的私事,多謝學長關心,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回去工作了。」
哀怨地閉上嘴巴,目送她走出門。靜言啊,你總是這麼酷,真是讓學長不服不行。關上自己辦公室的門,靜言坐回椅子,長出了一口氣。方從雲對自己,一向亦兄亦友,會詢問也不過出於關心,她不願意對他刻意隱瞞些什麼。但是現在的自己,如同一葉小舟,被夾帶在無垠江海浪湧之中,根本是自主不能,連她自己也是不過是一片迷茫,又怎麼可能解釋得清楚身邊發生的一切?
門口又一次輕響,回神看時間,下午還有一個例行會議,可能是文茱來催了,抬頭剛想叫她稍等,文茱卻已經閃身進來,背靠著門,眼睛睜得溜圓,聲音壓低,「靜言,有人來找你。」
「啊?」詫異於她的樣子,靜言單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