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瑪麗》?」
「我還是彈大黃蜂好了。」
他其實只彈了半小段,因不想驚動了外面,又彈得極輕,但是手指飛舞,非常優雅,沈安若直鼓掌:「你再來一段《第五交響曲》好了。」
程少臣被她打敗:「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女孩子們是不是通常都點《飛越彩虹》?想裝得古典點還可以選《夜曲》或《月光》。」
「莫非你當年為了討女孩子們歡心,所以把這幾首練得最熟?那好吧,來一段好了。」
「多謝你賞臉,我想我們還是回大廳去吧。」
天下所有的舞會到了後半場就變得有些狂歡無序,他倆回舞廳跳了幾支舞,都覺得頗無趣,穿不慣高跟鞋的沈安若開始腳痛,於是舞會沒結束他們便離開了。
程少臣送沈安若到她家樓下,下車替她開了車門:「要我送你上樓嗎?」
「不用,現在不算晚。這個還你。」她打算將那只翠鐲取下,卻沒成功。大概晚上活動量大,手腕發脹了。
「留著吧,很適合你。」程少臣淡淡地說。
沈安若胸口有些憋悶,直直地望向他:「為什麼?」
「你不妨當做今晚幫我的酬勞。」
「這位無產階級兄弟,你真夠大方。我的服務值不了那麼多錢。」沈安若一口氣地說完,突然覺得自己這話似乎有歧義,狠狠地緊咬了一下唇。
「那麼當做生日禮物?我們是朋友吧。」
「謝謝,我生日早過了。」
他們倆這樣僵持了一段時間,程少臣一直不說話,沈安若又試著脫掉那手鐲,越使勁竟越脫不下,好像故意的一般,程少臣突然便輕笑了一下。沈安若覺得氣,瞪他一眼:「我上樓了,改天快遞給你。」轉身便走。
「沈安若。」程少臣等她走出幾步,突然出聲。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過頭。
「你為何不認為我在追求你?」
沈安若一瞬間頭腦有些空白,就那樣看他一步步走來,站在離她不過半臂的距離。他高她許多,站得很近時,她必須仰著脖子才能與他對視。
月光很亮,恰好正對著程少臣。沈安若似乎是第一次在這樣近的距離裏看他。他的五官輪廓分明,鼻梁挺直,而他的臉此刻在月色裏有一種玉般的光澤,顯得十分的不真實。沈安若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一向清澈,卻始終望不見底,而此刻,她在他眼中看不清其中的任何情緒,喜悅,期待,緊張,得意,甚至是她最常在他眼中看到的戲謔,全都沒有。
「既然你現在是一個人,不如做我的女朋友。」程少臣的語氣始終淡淡的,不像在表白,倒像在協商合同條款。
沈安若隱約在那一汪深不可測的水中看到很久以前的自己。那一年,也有一個笑容淡淡,心思難測的大男生,也是這樣喊她的名字,在幾米遠外的地方對她說:「如果你到畢業都一直一個人的話,不如考慮一下做我的女朋友。」
雖然是夏天,但夜風吹過,她竟覺得有些冷,腦子裏空蕩又混亂,仿佛聽見自己說:「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以為我已經表示得夠明顯。」
「你指今天?還是從很久以前?」
「這個很重要嗎?」
沈安若在這場對視中敗下陣來,她在那樣深不可測的眼神下,覺得無所遁形,連眼睛都發澀。她垂下眼睛,盯著地上一顆小石子,低低地說:「我累了,我們明天再說吧,再見。」
她才剛要轉身,突然手腕被拉住。下一刻,她已經被程少臣拉進懷裏,而他的唇也同時覆過來。她反射性地掙紮了一下,卻被抱得更緊。他的唇微涼,掌心卻很熱,溫度透過她腰間的衣料滲入皮膚,她覺得身體的那一部分已經汗濕。程少臣吻得極有技巧,並沒有用力,但她覺得不能呼吸,怎樣都無法避開他的唇,而她的腳穿高跟鞋太久便痛得厲害,幾乎站不穩,整個人的重量都被他撐住。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放開她,似乎在注視著她。沈安若匆匆地轉身跑進單元門裏,連頭都沒敢回,怕在他的眼睛裏看見促狹的笑,怕自己被當成一個笑話。
她回家後發了一會兒呆,他終於要將自己當成獵物了嗎?她猜不透程少臣的動機,覺得頭痛,索性把所有念頭都擠出腦子。睡覺前她吞下兩片安眠藥,一切等醒了之後再說。
第二天是周日,程少臣並沒打電話給她。到了晚上,沈安若在稍稍緊張的情緒中緩和下來,決定把前一晚的事歸於他的惡質玩笑,並開始頭痛如何將那只甚是昂貴的手鐲體面地送還給他,而不至於傷了兩人的和氣。
結果周一上午,她剛開完會回到座位上,便接了值班室的電話:「沈小姐,有您的東西,請查收簽字。」
「我這裏有些事情,請你們幫我代簽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