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浮世浮城

辛夷塢 作品,第6頁 / 共10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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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澄滿不在乎地笑:「看你說的,不知道的聽了還以為我倆有不可告人的奸情。」

到達酒店之前趙旬旬都沒有理他。她坐在大堂給謝憑寧打電話,池澄坐到她對面。

「你還不走?」趙旬旬瞪著他。「我要等謝憑寧下來,當著你的面告訴他剛才你只是陪我到了商店門口。」池澄好整以暇地說。

趙旬旬翻了個白眼,越想越荒唐,最後竟然笑了起來。

「行了,走吧。」

「你陪我了好一陣,我陪你坐一會。你老公下來我就走。」他不再不正經,柔聲正色道。趙旬旬搖搖頭,就是個孩子,跟他計較什麼。

她眼中的孩子靜坐了一會,又打開購物袋看了看方才的戰利品,冷不丁又冒出一句:「這真是你的挑中的嗎?」

趙旬旬實話實說:「我自己不會選擇這樣的。」「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某天睡夢中家裏發生火災,好不容易逃出現場後,穿著條火車圖案的內褲出現在鄰居面前。」

池澄用探討的語氣,「肉色的會有所改善嗎?」

「聊什麼?」謝憑寧和趙旬旬的公婆終於出現了。其實認真想想,她離開也不過是四十分鐘不到,可又覺得像是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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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火車。」趙旬旬飛快地回答,雖然離奇,總好過說在聊內褲。

謝憑寧困惑地笑笑:「火車,肉色的?」

「子彈頭火車。」池澄補充。

「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謝憑寧莫名奇妙,不過也沒有多大興趣繼續問下去。

趙旬旬暗道:你當然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因為全是滿嘴跑火車。

第三章 我們都曾陌生


與丈夫一道回家的路上,旬旬打了個盹。她真的有點困倦,和池澄打交道是一件挺磨人的事,連著回到住處張羅著洗漱,也懶得開口,實際上,她平時一周也未必說得了今天那麼多話。謝憑寧性子偏冷,不喜聒噪,工作又忙,下班後夫妻倆的交流也僅限於家庭瑣事,兩人連吵架都從未有過,因為爭吵也是需要一些共同話題的。

也許因為這段婚姻打從一開始趙旬旬就處在相對弱勢的地位,再加上她從小受到的溫良恭儉讓的教育,讓她顯得對丈夫多了幾分敬畏,所以家中的話語權多在丈夫一方。以旬旬的性格,小事特沒原則,你跟她說什麼,只要不觸到底線,她通常不會激烈反對。至於大事,婚後至今未發生,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底線有多寬廣。

謝憑寧也不會主動去觸碰她的雷區,在他看來,妻子是個基本上靠譜的女人,只是剛結婚的時候,他對趙旬旬極度濃厚的憂患意識有些難以忍受,比如說她要求家裏防盜網的每根304不鏽鋼管裏藏著實心鐵條,鋼管與鋼管之間的距離必須確保人體在借助輕型工具的情況下無法順利穿越,還在最適合逃生的地方預留了只有家人(實際上只有她)知道鑰匙在哪裏的逃生門,家裏所有的玻璃都改成鋼化的,還額外增加紅外線報警系統,床底下存著緊急備用物資,保險櫃裏隨時都有整理好的重要票據證件,以便最短時間能夠取出帶走。但是習慣之後這都無損生活質量,完全可以當做一個女人特有的小神經質隨著她去,除此之外她孝敬公婆、尊重丈夫、行為檢點、儀表整潔,家務嫻熟……雖然與她在一起不適合進行深度交談,共同興趣愛好也欠奉,然而她其他方面的省心妥當完全可以彌補這一點。他娶一個女人是為了共同生活,而不是為了追求所謂的靈魂碰撞,火花是不宜日複一日出現的,否則就成了安全隱患。他從未期待過黑格爾的靈魂住在劉慧芳的軀殼裏。

睡前,旬旬照例認真檢查了一遍家裏的門窗水電是否安妥,回到臥室,謝憑寧已經倚著床頭翻看雜志。她躺下來,閉了一會眼,又忍不住對丈夫說:「以前都不知道你還有個這麼年輕的小姨。」

「她不常回來,我也沒把她當小姨,不過是家裏的老人講究這些輩分規矩。」謝憑寧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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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說過以前也在外婆身邊生活過一段時間……」

「那時上學,外婆家離學校比較近。」

「說起來你不就是和佳荃一塊長大?這也挺好的。」旬旬說得很謹慎。

「有什麼好不好的。」謝憑寧放下雜志,翻身抱住旬旬,關了一側的台燈。這是他們夫妻倆約定俗成的暗號,旬旬默默迎合。其實她對這事說不上喜歡也不討厭,恰巧謝憑寧也不是沉迷此道之人,只是他們年紀已不小,老人催得急,正打算要個孩子,於是功課也得抓緊。

謝憑寧嘴上沒說什麼,可旬旬能從他的動作中察覺出一種有異於往常的焦躁。他的手心很燙,濕濕的全是汗,旬旬緊閉雙眼。很快,腦子裏那副虛幻的畫面再度悄然出現,蠶食她的神經。與現實隱藏在黑暗中的摸索截然不同,那是浮在雲端的年輕軀體,真實的肉搏,劇烈的抽氣,被一層難以名狀的朦朧金色覆蓋,看不真切,但嗅得出活色生香的欲望氣息……旬旬並不是個隨便的女人,這方面的經驗也平淡乏陳,可這畫面就好像是長在她內心深處,不需要澆灌就暗暗滋生。或許每個女人心裏都有這樣的一個春夢,她默許這個夢的纏繞,但這一次,透過那層金色的屏障,她隱隱看到了一張臉。

旬旬心裏警鈴大作,正暗自驚心,身上的謝憑寧竟也無端停了下來,她回過神,發覺警鈴聲並未消失,尖銳的鳴笛仍不絕於耳。這不是她良家婦女的道德感複蘇,而是安裝在陽台的紅外線報警器被觸動,期間還伴隨著幾聲貓叫。

「我都不知道那個紅外線防盜系統有什麼用!」

謝憑寧長歎一聲,興致全無,重重躺回自己的枕頭。

旬旬整了整略淩亂的衣衫,起身查看。果然是家裏的貓夜間瘋玩,不小心跳得太高,進入了紅外線掃描的範圍。她關掉報警器,貓咪見主人起身,繞在她腳邊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