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維本打算將這場意外事件終結於這個早晨。可沒想到沒過多久,她便真的不得不去找他。
實在是因為曉維缺乏經驗。她一向很准時的生理期遲來了好多天,她開始擔心,去看醫生,被告知懷孕。
曉維心裏震驚,但是作決定時沒有掙紮。她沒有選擇的餘地,當然要拿掉。她才畢業兩年,她二十四周歲生日都還沒過,年華正好,一切剛剛開始。她沒做好當單身母親的准備,雖然她非常喜歡小孩子。
可是曉維又很害怕。她記得大學時曾經陪某位室友去做流產手術,在那裏見到了更多運氣不好的年輕姑娘。醫生與護士的神色冷漠又不以為然。但是如果外面有男性在等待,她們會善意得多。
是否有人為此負責,常常成為人們的道德評判標准。手術室之外有一個男人在等待,身體與心靈的傷害也可以減輕許多。
曉維想了又想,打電話給周然,問請是否願意陪自己一起去醫院。曉維不想要他負責,可是她認為他有權知道這件事。
周然有些訝然,但一口答應下來,沒有片刻猶豫。他堅持承擔一切費用,並為她提前請了一位看護,將在手術後照顧她幾天。
起初林曉維約了一家私人專科醫院,她擔心在國立大醫院裏遇上熟人。周然認為不安全,堅持要她去更好的醫院。後來他們各退一步,周然借來一輛車,開車幾小時帶她去了鄰近城市,在那裏的中心醫院為她做了手術預約。
手術前一晚,兩人以夫妻名義住在飯店的雙人間。整個晚上,曉維聽到周然輾轉反側。她也沒睡好,她夢見自己站在審判台上,罪名是謀殺,醒來時一身冷汗。
在手術室外等待的時候,周然握著她的手,渡給她力量,可他自己的手也又濕又冷,泛著細微的汗。
曉維前面還有五個人,排到她至少需要一小時。有一名女子手術不順,慘叫,哭泣,被男友從手術室裏背出來,面色慘白,滿頭滿臉的汗。
那時候國內還不曾引進無痛人流這種技術,任何人拋棄一個孩子,都必需忍受身體與心靈的雙重罪罰。林曉維微微發抖,不敢抬頭。最近她已經開始有妊娠反應,早晨吃的東西都吐了,此時肚子在輕輕地叫。
周然問:「你餓嗎?想吃點什麼?」
「我要巧克力,榛仁的。」巧克力可以給她溫暖與勇氣。
「你等我一下。我回來之前,你不要進去。」周然碰了一下她的手,匆匆離開。
曉維一個人坐在那裏,更冷更軟弱。她坐了很久,前面那一位剛進去,馬上就輪到她。她閉上眼,像死刑犯等待處決。
前方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曉維睜眼,見到周然一路小跑著回來。他的一綹頭發垂下,貼著額頭,有一點潤濕。
周然朝她微笑了一下,遞給她精致的盒子,那是在超市裏能買到的最貴的巧克力品牌:「醫院商店裏沒有榛仁的,所以我出去買。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曉維緊緊地捏著盒子:「謝謝你。」
周然站在原地不動。曉維抬頭勉強地笑一下:「這件事很快就會結束,再過幾分鐘就好。」
周然稍稍遲疑了一下,從身後拿出一捧花。新鮮嬌嫩的紅玫瑰,襯著盈盈點點的滿天星。
周然在她身前跪下:「留下我們的孩子。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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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乙乙的「閑言淡語」——結婚的理由
聽眾:乙乙,我們為了什麼而結婚?
丁乙乙:我覺得大家的目的各不相同。有人晚上一個人睡害怕想找人陪,有人錢包緊張想跟人一起分攤房貸與水電暖氣費,有人喜歡養老媽老爸養女兒養兒子或者養高級寵物另一些人則願意被人養,不一而足,諸如此類。
聽眾:你說了這麼多,為什麼單單不提「愛情」這個目的?
丁乙乙:這個嘛……很多人的「愛情」就是上述一點或幾點與內分泌失調共同作用的結果,這東西因人而異,性能不穩定,容易變質……
第3章
曉維暫時打消了與周然速戰速決的想法,她聽懂了乙乙隱約給她的暗示:坊間傳聞周然目前正處於事業關鍵期,在這個當口離婚,會有損他的形象。
周然這些年事業發展得很不錯,但曉維認為自己並沒幫上什麼忙,或許還扯過他的後腿。這麼多年的相處,她與周然即使沒有愛情也有友情和親情的存在,所以現在她還是不要拆他的台,等他順利過了這一關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