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什麼?」這聲音是周然的,而不是先前的護工大嫂。
曉維抬頭看去,周然正揉著眼睛,襯衣和褲子皺皺巴巴,旁邊一張病床上的被子攤在一邊。這家夥剛才一定睡得很香,而且他一旦睡熟了不是很容易馬上清醒。
「怎麼又是你?」曉維不領情地抱怨。而且這裏怎麼會多出一張床?他若非要陪床,就該讓他去睡窄凳子才對。
她本不該這麼刻薄。可是她想了想自己這一回的狼狽,無論是陳可嬌對她的陷害,還是媽媽對她的羞辱,總之都跟他脫不了關系。
周然撥了撥頭發,讓它們顯得不那麼亂,口氣還不是太清醒:「你是不是想喝水?」
這倒是真的。曉維點點頭。
「醫生說二十四小時內不能喝水,你得再忍一忍。」他在桌子上翻了翻,「這裏有吸管和棉棒。我給你滴幾滴水,或者幫你濕一下嘴唇?」
「那就不用了。你繼續睡吧。」曉維又要躺下。周然過來,小心地扶著她的脖子和後背,讓她慢慢靠到枕頭上。燈也被關掉。
曉維這番折騰之後,麻藥力道也差不多消散了,原來沒什麼感覺的傷口疼起來,起先鈍鈍的,後來漸漸疼得尖銳,痛感全身蔓延。曉維翻身不便,也不願去吵周然,自己咬牙抗扛著,試著想一些開心事轉移注意力。但想來想去非但沒想起幾樁開心事,反而把從小到大的委屈事想了個遍,譬如父母的冷待、周然的背叛、自己的個性缺陷,越想越覺得人生無趣,在黑暗裏靜靜流著眼淚。淚水滑入耳朵,滑入嘴角,滑入脖子,濕濕冷冷很不舒服,但比起側腹傷口的疼,又算不了什麼。
曉維無聲地哭了一會兒,不知何時有一只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臉,替她抹了抹淚。她的淚流得多,用手是擦不幹的。周然又去摸電燈開關。
「不許開燈,不許你開燈。」曉維重複著強調。
周然又回來,在桌上摸到紙巾盒,抽了一摞出來,不太熟練地替曉維擦著淚。「怎麼了?做噩夢了?」周然在黑暗裏問。
「我高興哭,你管得著嗎?」曉維一把奪過他手裏的紙巾,自己擦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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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傷口開始疼了?」周然很耐心,他的聲線在黑暗裏聽起來很溫柔。
「我高興疼」一股痛感突至,曉維這句話都沒說完整便咬緊牙。
周然碰了碰她的額頭,觸到一頭汗,不再管她的警告去開了燈,曉維擋住了眼。
「疼的很厲害?我去找醫生。」
「不用」
曉維才說兩個字,周然已經消失於門後。
醫生來了之後又走了,周然拖一只凳子坐到曉維身旁:「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
「我不聽這個死循環的無聊故事。」
「不聽,你難道從沒看到過新故事嗎?」
兩人一起沉默,多半同時想起了數年前曉維失眠而周然給她講故事哄她入眠的那些往事。
很久的寂靜之後,周然說:「那你要聽通脹與匯率的關系嗎?」
曉維說:「好。」
周然講了些什麼她都沒聽見,因為她很快就睡著了。她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護工說這話。手機很快就要沒電了,充電器什麼的都沒帶,曉維也不在乎,此時她寧可與世隔絕。
沒過多久,有朋友來看她,給她帶來了書雜志食品義務包括女性用品一應俱全,甚至還有遊戲機。
曉維很意外:「你消息這麼靈通?周然跟你說的?他得有多大的面子能請得動你為他做事啊?」
「你越來越不講道理了,我這明明是為你做事情。總之好好養病,不要跟誰賭氣,別想些不高興的事。無論什麼手術都會傷元氣,自己的身體才是第一位的,有什麼事以偶再說再做也不遲。」
曉維輕輕歎道:「最近的日子過的真是一塌糊塗,越想好一些出息一點反而就越糟。我若能像你那樣,無論什麼時候都首先能讓自己好好的,那就好了。」
朋友沉吟一下,「你這次生病,難道真的跟那張報紙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