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抱著考不上國內大學就到國外去混書念的沒出息念頭,根本不擔心。
她深呼吸,數綿羊,最後把心一橫,學習郝思嘉自我麻醉:「明天的事明天再說罷。」她念到一百句時終於睡過去了,結果夢中見到她童年丟棄掉的洋娃娃自己從垃圾筒裏爬出來,滿臉髒兮兮地喊她「媽媽抱抱!」於是又嚇醒,天已經大亮。
再然後,她發現了一件按說該令她惱火萬分如今卻讓她欣喜若狂的事情,她家親戚在她緊張焦慮內分泌失調的雙重作用下終於來了,害她的新床單慘不忍睹。
哦耶,她得救了。
鐘戀晨一高興就開始反思自己的言行,她回想昨天對程少融的態度實在太惡劣了。
憑良心說,他才是那個真正的受害者。若不是遇上她,若不是她死纏著他,本來什麼事也沒有。
鐘戀晨是個沒啥原則沒啥理想的家夥,可是程少融不同。估計這件事,要列入他屈指可數的人生汙點之一了吧。
鐘戀晨想起他似乎說過今天有高難度飛行訓練。她開始擔心,他若心事重重,那會多麼危險。
於是她撥電話給他讓他安心。一個,兩個……平均一小時撥一個,結果撥到傍晚也沒人接。
這次她真的害怕了。倘若程少融真有什麼事,她就是凶手啊。
還好程少融昨天請她有什麼事都務必要跟他聯系時說,自己的電話不容易撥通,然後給她留了一個營地的電話號碼。
她也顧不得合宜不合宜,急急地撥了過去。
電話不知是誰接的,不急著問她話,卻在電話那頭跟小喇叭廣播電台似的先小聲朝旁邊聲張:「同志們,號外號外,有女的找程少融!」
她很尷尬,不過總算知道程少融沒有事,只是結束當天的訓練後被來營地視察的首長叫去了。
「你是蔣維吧。」
「我不……」
「嫂子別害羞,不是你是誰啊。少融把你藏得嚴嚴實實的,如今卻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了。」這個無厘頭的家夥不知是誰,也不管她承認了沒有,嘰哩呱啦跟她套了半天的近乎,害她辯駁不得。
總算那人給了她一個機會發話,於是她說:「沒什麼重要的事,請幫我留個話,告訴他一切放心就可以了。」
她正要收線,卻聽另一人接了話筒說:「蔣小姐您等一下,我們指導員想與您談幾句。」
她的頭嗡一下大了。
沒想到指導員是位女性,聽聲音是大姐級人物,嚴肅慈愛又語重心長地對她說:「小蔣啊,少融是個好青年,你能遇上是你的幸運,可要好好珍惜啊。」
「我……」
「少融這些日子一直情緒低落,我追問他時他才說跟你分手了。你既然打電話過來了,說明這事還有回轉餘地吧。」
「其實……」
「我們都是女人,所以我能體諒你的心情。距離隔得遠,見面機會少,少融這孩子又是個死性子,想來不會哄人,不會說好聽的話。但是看男人要看本質啊,人品好最重要。少融生在那樣的家庭,卻一點驕氣都沒有,做人本分,做事認真,那麼好的條件也從來不沾花惹草,對女同志又客氣又尊重,多好的孩子,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
「現在是少融的事業關鍵期,有極好的機會等著他。萬一這時候掉了鏈子,那就太可惜了。你一定要好好支持他呀。」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她被作思想工作的大姐教育得頭暈耳鳴,更不敢說自己不是蔣維了。如果指導員大姐知道她就是程少融不小心沾的花惹的草,不知會不會順著通訊信號路線爬過來掐死她。
唉,生活怎麼這麼令人沮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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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戀晨受了一通思想政治教育後,開始認真地進行自我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