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戀晨想象著他們家小輩們一起喝酒而程少融最吃憋的情形就吃吃笑起來了。
程奶奶說:「小融老實呀。你看小臣酒量最好,家裏人誰都沒見他醉過,可是他喝酒的次數很少。就是上次回來過年,可能心情不好,跟小融拼了一回酒,結果小臣一點事沒有,小融卻被他灌得睡了一天一夜。」
這麼差的酒量還敢跟人拼酒,活該他失身。
鐘戀晨在程奶奶面前裝賢惠,乖乖地一個人守在程少融的屋子裏照看他。
看來他倆不是沒默契,而是默契太好了。一會兒是她睡他等著,沒多一會兒就變成他睡她在等。
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靠窗的桌子旁讀一本紙頁已經有點發黃的《孫子兵法》。
其實她才沒這麼用功,她一看古文就頭痛,所以她看的其實是程少融在書頁的留白處作的備注,他的備注比這本書本身好看多了,而且書上他的字看起來還很稚嫩,是他小時候寫的。
比如在「田忌賽馬」那一篇的旁邊,程少融寫:「比賽規則有漏洞!」在「兵不厭詐」那一篇的旁邊則寫道:「不講誠信,無恥!」
她看得有趣,邊看邊笑,聽到床上的程少融翻了一個身,低低的嘟囔了一句。
她站起身來問:「你醒啦?你剛才說什麼?」
這時已經是傍晚,夕陽正從窗口斜照進來,射在程少融的臉上,映得他周身一片光茫,而鐘戀晨的臉則背著光線。所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他大概也看不清她。
程少融喃喃地念了一句:「蔣維?」
鐘戀晨耳朵裏有小蜜蜂嗡嗡地鬧了兩下,然後她不真切地聽到程少融又說:「這夢真奇怪。」
他又沉沉地睡過去了。
鐘戀晨暗暗磨著牙走近他,看他睡得一臉天真無邪好似嬰兒,一副發夢的傻樣。
她可真遲頓。那張書簽標注的時間,正是她要上高二的那個暑假,而程少融已經接到了軍校的錄取通知。
那一年暑假她們學校的話劇社有演出,她送了票給程少融,演出結束時他送來兩束大捧的鮮花,她和蔣維都有份。
他們自編自演的那出劇名字叫《姐妹花》,她與蔣維演一對從小失散的孿生姐妹,因際遇不同而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她穿著蕾絲的蓬蓬裙洋裝戴著假的卷發扮演貴氣的大小姐,而蔣維則飾演清貧的女學生。
他畫的是大眾臉,並不像蔣維,但那一套裝束,卻的的確確是蔣維當天穿的戲裝。
切。
程少融翻身時把身上的被子掉到地上了,她拾起來,想給他蓋上。蓋一半了,她又將被子重新丟回到地上。
讓他因著涼而感冒於是病重身亡吧,哼。
鐘戀晨借口有事早早回了家,八點多了她接到程少融的電話,那廝聽起來神清氣爽的,酒意全消了。
程少融說:「有空嗎?出來玩吧。」
「沒空。正忙呢。」
「明天我要去我父母那兒,跟我一起去吧。」
「明天我更忙,不去了。程伯伯他們又不是不認識我。」
「你現在在做什麼?聲音聽起來這麼怪。」
「練瑜珈。」
「我怎麼聽著像在練拳擊似的?」
「去你的,像我這麼有氣質的淑女,怎麼會練那種東西。」
其實鐘戀晨正在練飛鏢。這是身為運動白癡的她除了舞蹈外唯二能奇跡般地在體育課上得優秀的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