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咒被解開了,駱莉雅用力抽回手,還矯枉過正地將雙手縮進桌面下。她沒沾半滴酒,卻覺得醺然欲醉,嚴重的熱浪侵襲臉頰,硬是燒出兩朵火紅。
完了,糟了,難道真要暈機?!
不不不,她和他處不來的,他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熱情活潑又大方,動不動就笑;他則是標准得不能再標准的「酷Man」,三拳才勉強揍出一個悶屁,怎麼可能真有什麼?
好吧,就算……就算真有什麼,那也是擦槍走火,火花一閃就成過眼雲煙啦。
她的奶油什麼叉叉菇千層面已經擺在面前,吃飯皇帝大,先填飽肚子再說吧。可心裏雖然這麼想,她垂眸瞪著那盤佳肴,鼻間竄進濃醇的乳酪香,竟發現早失了胃口──
厚,都是他害的啦!討厭討厭,這樣很浪費食物耶。
而此時,費斯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他嘴角微微抽搐,眸中精光銳利地掃向一旁的蘭諾太太,但後者似乎看慣他這等皮相,早練成金剛不壞之身,她還是俏皮地對他聳聳肩,接著忽然從身後取出一株長莖紅玫瑰,放在駱莉雅餐盤的旁邊。
「聳、尼、一都、美貴花。」
駱莉雅微訝地抬起臉容,見蘭諾太太可親的笑著,胖胖手指比了比玫瑰,才弄懂她剛用生硬又怪異的語調說了一句中文。
「謝謝你。」她收下玫瑰,綻出一朵如花笑靨,用中文和義語不斷地道謝。
沒有哪個女人收到紅玫瑰會不高興,即使它不代表愛情,也自有它珍貴的含義。
蘭諾太太嘰哩呱啦說了一大串義語,其中還夾雜了好幾句「媽媽咪呀」。
她捧住駱莉雅的小臉狠狠地親了兩下,跟著硬是抓來她的手塞進費斯的大掌裏,要他緊握住那只滑嫩的柔荑──
「這、我──」駱莉雅再次陷入窘境,可男人的掌握卻更為有力,而那對意味深長的褐眸彷佛已看進她狂跳不已的心。
現下,一種怪異的緊迫彌漫而來……
費斯蹙起濃眉,收攏五指把住她的小手,在意識到「危險」的同時──
幹淨澄透的玻璃窗外,忽然貼上十來張臉。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黑壓壓地抵成一片,他們全張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住駱莉雅,就跟剛進餐廳時,那個大胡子馬隆大叔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樣,又驚又喜,如同見到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一般。
此時,馬隆大叔的胖大身子終於從櫃台下鑽出來,手裏還拿著電話筒,另一手則對著玻璃窗外的男女老少猛招,擺明是他通風報信,一直躲在暗處提供情報。
「快走。」費斯臉色鐵青,倏地站了起來。
「發生什麼事?!喂──」可歎呀,落入他的魔掌,害她千層面還沒吃到,人已被他拖著走,只來得及抓住自己的外套、提包,還有那朵嬌豔欲滴的玫瑰花。
「還沒結帳不能跑啦!」
費斯存心吃霸王餐,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
然而,他可以沒禮貌,但她駱莉雅可是從幼稚園開始就拿一百分的乖寶寶、是迷人的親善大使,怎麼能學他呢?
「哥勒七呀!蹺喔──Thankyou!掰掰──謝謝!再見──阿裏阿多!莎喲那拉──蹺喔──」利用短短的幾秒時間,她回眸笑開,帶著歉意,以自由的那一手對著餐廳裏的眾人揮動,義、英、中、日語全數出籠,還不忘拋給馬隆大叔和蘭諾太太兩個熱烈真誠的飛吻。
她想對他們說,下次她一定會再來光臨,卻不懂這句義語該怎麼說,只好「蹺喔、蹺喔」個沒完,那是義大利人見面招呼或分離道別時常用的話。
費斯狂風乍臨般推開餐廳大門,見他拉著女孩兒要走,玻璃窗外的男女老少紛紛緊張了起來。
其中一名裝扮入時、斜戴著粉紅色羽毛小帽,腳下還蹬著三寸高跟鞋的豐滿女士領著眾人就要過來。她套著粉色紗質手套的雙臂伸得老長,打算擁住誰似的,笑得瞧不見眼瞳──
「噢,媽媽咪呀──」
老天!為什麼大家都愛沖著她喊「媽媽咪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