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開口:「我想……我不是很喜歡笑。」
「我每次出動,飛機上的阿公阿嬤常拉著我的手不放,愛我愛得要命,要我當他們的孫媳婦,要我當他們的乾孫女,還要幫我介紹男朋友,就你最討厭、最可惡,為什麼不要我笑?」說得鏗鏘有力,咄咄逼人,忽然對著他的厚胸捶了一拳。
費斯驚奇地挑起濃眉,呆呆地挨揍。
「莉雅?」
她揚起下巴,兩頰微鼓,又是被他氣的。
「莉雅……莉雅……」忍不住再喚,他的嗓音天生帶著魔力,幽幽的蕩在她耳際。
「叫那麼多聲幹什麼?很熟嗎?我說你可以叫我名字嗎?」她臉微紅,連耳朵都發熱,不過騎樓下光線不佳,看不大出來。
他縱容著她,低低開口:「我喜歡你的笑。很喜歡。」是心痛的喜歡,矛盾的喜歡,只想把她的笑容留給自己,不讓第三者分享。
他以為自己永遠不可能有這樣的熱情,心中一旦燃起火花,就害怕野火燎原的後果,但這一次來勢洶洶,似乎有某種力量推擠著他,要自己站在她面前。
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聽了他的回答,駱莉稚軟唇微張,眼眸眨也沒眨地凝著他,表情教人發噱。
「你說你、你你你喜歡我笑……」
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的笑,基本上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但對站在她眼前這一個而言,那真是大新聞。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每次見面都要搞得驚天地、泣鬼神,可是她也知道,他就算喜愛一樣東西,也不會輕易表現出來。
費斯開始有些不自在了,下意識地調開目光,抬手梳爬過自然卷的發。
台北初冬的夜晚,雨絲極細,他仍穿著記者會上那件簡單的大翻領毛衣,頭微垂著,大半的面容埋進領子裏,更讓人看不清。
「你在這裏等多久了?」她鼓起勇氣,心跳快得很不像話,感情卻柔軟起來。
喉中跑出幾個奇怪的短音,他不說話,兩手插在長褲口袋裏。
駱莉雅繞到他面前,不懂他在別扭什麼,仰頭再問──
「你在這裏等我,是不是有話要說?」
幽暗中的褐眸刷上深沉的陰鬱,像要望進靈魂深處般地盯著那張秀麗臉蛋,終於,薄唇艱澀地掀動──
「他就是你男朋友嗎?」
「呃?誰?」有這號人物嗎?怎麼沒人通知她?
「剛才載你回來的男人。」他濃眉挑動,嘗試化開眉峰的糾結,「你和他談得很開心。」
適才她的笑,很輕松、很溫暖、很自在,像托斯卡尼朗秋下的山色,如縈回在舌腔中的葡萄香,相他在記者會上所看到的笑容全然不同。
手掌輕握成拳,抵在唇下咳了起來,費斯忽然覺得胸腔中悶著一股氣,繃得發痛。
駱莉雅怔了五秒,終於恍然大悟,不由得笑了──
「你是說張哥喔。他又不是我男朋友,他是GH台灣分公司的督導,我們只是普通朋友,而且人家早就名草有主了。」
見他抿著峻唇,沉靜又專注地看人,她心更促,想也沒想就繼續說下去──
「今天記者會結束,大家鬧著要去張哥家裏玩,同期的幾個姊妹都在,還有一些姊姊,我也就一起去了。然後……晚上又去東區的KTV唱歌,然後有人的老公、小孩、男朋友打手機來催,然後就各自解散啦,然後我和其他兩個同期沒人接送,又下著雨,張哥就開車送我們回家了。」咦?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動自發,回來還會報告一天行程?
半埋進大翻領裏的臉已完全露出,卻還是緊盯著人,神情變得古古怪怪。
什麼意思嘛?專程來這裏跟她大眼瞪小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