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竇德男楞楞地與她對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終於瞥見掌心上沾染的血跡。
「噢!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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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來客棧臨江而建,往來的船只可直接停泊在江邊,客倌們可上岸歇息,若打算在自家船艙裏用膳,只消吩咐店家一聲,自然有夥計將吃食送來。
傍晚,夕陽餘暉在江面上緩緩跳躍,微風滲進了濃濃涼意。
原是悠閑時分,誰知!
「嘔——」
篷船上的大旗仍雄糾糾、氣昂昂地隨風飛揚,篷船下,頭暈目眩的竇德男卻癱在那兒,原本英氣勃勃的兩道眉無力地低垂著。
「阿男,還是很暈、很想吐嗎?」竇盼紫皺著眉心,擰幹一塊布巾,探過身輕手輕腳地擦著她的額頭。
「唔……阿紫……」竇德男勉強睜開眼睛,撇撇嘴喃念著:「我討厭搭船啦,嗚嗚嗚……我以後再也不搭船……嘔——」
竇盼紫連忙扶住她,邊拍著背脊邊半哄著:「對!以後都不搭船,咱們走陸路,也省得每回都得通過這兩湖地帶,要是遇上嶽陽的關家人,准要倒黴三年。」
嶽陽關家也是靠走鑣營生,幾年來,其經營的五湖鑣局走鑣無數,在兩湖一帶揚名立萬,黑白兩道都得給上幾分薄面。
然而同行相忌,嶽陽五湖和九江四海兩問鑣局分據兩湖和鄱陽,中間僅隔著一座不高不低的幕阜山,自然免不了會互別苗頭、彼此競爭了。
更何況,這其中還包含著一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私人恩怨」。
聞言,一旁的幾位師傅們摳摳下巴、撚撚胡須,嘿嘿地笑了出來。
「五姑娘是討厭走水路,但是再怎麼不濟也沒像現下這等模樣,還不是因為腦袋瓜兒中了四姑娘的『獨門暗器』,代那只鳥兒受過,才這麼暈上加暈,更是暈不可遏了。」
竇盼紫臉紅了紅,沒辦法反駁,誰教她是始作俑者。
唉,她是怎麼啦,才幾步的距離也瞄不准,還害得阿男頭破血流?!
替妹妹揉了揉兩邊的太陽穴,她思忖了會兒才道:「今晚你上客棧的房間好好歇息,篷船裏太搖了,你要暈一整晚的。」
竇德男撐著頭說:「不行,咱們得和所托鑣物睡在一塊兒,不達目的地絕不分離。」這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有責任感的鑣局師傅最基本也最重要的觀念。
「不成,咱們明兒個還得繼續行程,你這麼病懨懨的,一定得好好休息一晚,看護鑣物的事還有我和眾位師傅呢。」難得竇盼紫端出姐姐的架式來。
「是呀,船上東搖西晃的睡不安穩,待會兒跑堂的夥計送飯菜上船,咱們同他要間客房便是,五姑娘盡管睡個飽覺,明兒個天一亮,嘿!」一師傅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腰腹,「又是一條活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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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沒有房間?!」竇盼紫忽地拔高音階,對著送膳食上船的店家小二細眯起雙眼。「生意有那麼好嗎?」
那夥計一邊擺上菜肴,一邊賠罪地解釋:「哎呀,沒辦法啊,往來江畔就屬咱們這間悅來客棧經營得最為成功,處處替客倌們著想,讓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生意好那是當然的。」
他忽然壓低聲量,接著又道:「不瞞您說,這幾日咱們掌櫃的接到好幾封索錢的信,還威脅不給錢就要對悅來客棧不利,唉……生意好,賺了點錢,連旁人都眼紅。」
挑起一道秀眉,竇盼紫「嗯」了一聲。
生意真這麼興隆?嗯……倒是可以跟雲姨商量商量,九江四海也來這江畔蓋座客棧唄。
竇盼紫,這兒可是兩湖,是嶽陽那家子的地盤哪。
一個聲音自心底低低警告著。
驀然,一張輕率的、陰險的、教人恨得牙癢癢的男性面容閃進腦海,她渾身一震,用力一甩頭,硬是將那張臉給擲出腦外。
「不行,無論如何,我非要到一間房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