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東霖探子營雖然收集到不少有關鹿族和白苗之間的消息,但對於鹿族這個蒙著神秘面紗的少數民族卻了解得不夠通徹,只知此族信奉大鹿神靈,原聚集在比白苗更西更南的山地,傳有兩只血鹿戒指為聖信之物,又據說戒指上鑲嵌的紅玉中藏著地圖,可指引人在神秘的大鹿神山中找到曆代鹿族累積的財富。
「那戒指是有它獨特的意義,但我倒覺得沒啥兒關系,戒指是死物,而信仰在人心中。不過,咱們家冥小子可不這麼想,他個性本就拘謹嚴肅,把責任看得很重,家和族,信仰和榮譽,這些全攪在一塊兒,真的是分不開。」老太爺搔搔白胡須,忽地歪著頭打量起淡菊來了。
「怎麼?」淡菊摸著自個兒的臉,不明就裏地眨眼。
聞言,淡菊心一突,臉蛋微微發熱,跟著‧道:「這是我和他的秘密,就我們倆兒知道,不能說。」
老太爺呵呵笑,白眉和雙眼全彎成圓滑的弧度。
那盤令老太爺頭痛許久的殘局,白子取勝無望,卻能在邊角遊鬥,拖累黑子勢刀,最終以和棋收場。
對淡菊來說,這回所得的彩頭是最為豐富的一次對那個不苟言笑的男子有了進一步的了解,讓她忍不住去揣測他的想法和舉止。
滅族。
旁人將久遠的榮耀遺忘,放開胸懷面對新的日子,而他卻把所有責任扛上肩頭,只因他是族長之子,注定要繼承鹿族的一切,便逼著自己時時記取嗎?
那遙遠的大鹿神山下,受神靈庇佑的鹿族躲過人間醜陋的爭戰,與世隔絕,過者富裕豐美的生活,最後卻避不開瘟疫的襲擊。
鹿族已滅,逃出生天的就只剩下祖孫三人。他為什麼不看開些?幹嘛把枷鎖往目個兒身上套?有責任感絕非壞事,但過分嚴肅就不可愛了,人生苦短,偶爾及時行樂一下,不也挺好?
馬車中的人兒又一次偷覷著他,鹿蒼冥已教那樣的眸光困擾了一個上午。微扯著韁繩緩下馬速,不一會兒,馬車緩緩經過身邊,他猛地伸過手去,一把撩開窗簾--
「瞧夠了沒?!」他臭著臉,聲音沉而冷。幾名隨從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飄了過來,被他一瞪,又紛紛縮回去。
呵,被抓個正著。淡菊沖著那張峻顏傻笑,胡扯了句:「你熱不?」
鹿蒼冥一怔,沒說話,目光仍不太友善地盯住她。
「你臉上有汗。」說著,她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條香帕兒,不由分說已覆上他的寬額和鼻尖。「咱們這模樣像不像恩愛夫妻?呵呵……」
鹿蒼冥好半晌不能反應,一是香帕上馨軟的氣味鑽進腦海裏,把思緒攪得一塌糊塗:二是她的語調和話意隱隱透著期待,牽動他心中某根弦。
她在期待什麼?昨晚,他帶著隨從巡視四周,回營地時,卻見她由老太爺的馬車下來。爺爺如此嗜棋,會邀她下棋是意料中事,只是不知除了切磋棋藝外,兩人又說了些什麼。
若爺爺也像皓皓那樣不分青紅皂白就向她「投誠」,那真是……真是……一時間,他想不出適當的用訶,只知道不願親人受到任何傷害,而淡菊出身複雜,他與她的姻緣來得突兀,往後會是如何?她能不能適應白苗的生活?能不能一輩子……廝守?
停!該死!他想到哪裏去了?!
「‧‧一整個早上都在偷看我。為什麼?」抓下她的手,觸感很軟,他允許自己多握了會兒。
這男人非要這般正經八百不可嗎?她是躲在窗簾後,邊盯著他寬闊的肩背,邊胡思亂想,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這也犯法了嗎?做什麼這般咄咄逼人,定要她說清楚、講明白?
深吸了口氣,她嘻嘻一笑。「你沒瞧我,怎知我在瞧你?」
他又不說話了,車和馬同速並行,他撥開窗簾的手仍文風不動,雙目直勾勾瞧著,硬要等出一個答案。
唉,硬邦邦,半點風情也不懂,算是敗給他啦!淡菊搖搖頭,內心大歎,真是哭笑不得。
「是」她頭瀟灑一甩,認就認了唄。「我就是偷瞧,看了一個早上,不行嗎?」
鹿蒼冥被她搶白一番,薄唇掀了掀,竟說不出話來。
「我現在不偷瞧啦,就光明正大地看著你,成不成?」淡菊臉靠了過去,嘟著小嘴兒,倒把他逼退寸許。
「為什麼?」他心微蕩,眉峰皺折,還是要問個水落石出。
「誰教你騎馬的姿勢這麼帥,又挺又俊!人家不瞧你,瞧誰?」說這些話時,她胸口泛滿,一半是為了逗他,另一半則是真心覺得他馬上英姿無誰可比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