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點。」湯姆的大嗓門又飄了過來。「別弄傷自己,啊,別動別動,那裏的土質硬,我來動手就好……」
希裴……混蛋!
費璋雲隨手拿起櫃子上的三瓶藥罐走下樓。
外頭難得的烈日狂熾,那個蠢女人連頂帽子都沒戴上。
「旭日。」出了屋子,他厭惡地開口。
韋旭日蹲在花園裏,正拿著鏟子努力地翻著泥土,一聽熟悉的冰冷聲音,抬起臉朝他羞澀地笑著。
「別像小狗似的對我笑。」他斥道,以烏龜爬行的速度彳亍過去。
「璋雲。」她害羞地「嘿嘿」兩聲,站起來,弱不禁風的身軀搖晃兩下。
湯姆見狀,忙扔開噴水管,大開門戶就要上前抱住她,卻忽然撲了個空。
「少爺?」他瞠目結舌的,沒見過這麼快的身影。
費璋雲冷冷扶住她的肩,一等她從貧血狀態中恢複,開口:「吃藥了嗎?」
她吐了吐粉舌:「我忘了。」
「我可不想在宅裏發現一具女屍。」將藥罐塞進她沾滿泥土的小手裏。「進去吃藥,待會兒不准出來挖土;湯家不請白領薪水的園丁。」一句話教湯姆紅了臉。
韋旭日拉著他的衣袖。
「嘻……」她近三個星期沒跟他說話了。一出口雖然是惡毒的言詞,但她知道他應該是關心她的,她的藥有七、八瓶,每段時間服用的藥不同,下午固定吃這三罐藥;沒想到他注意到了。
「別用那種討好的臉對著我,我會想吐。進去。」十足的厭惡語氣也趕不跑她的笑臉。不過,韋旭日倒是乖乖地回屋子吃藥去了,腳步有些輕飄飄的,因為快樂得想飛。
「少爺……」湯姆打抱不平,忍不住小聲抗議著。「我聽老劉說,旭日小姐是您的情人……」看見費璋雲千年寒石的臉色,仍是鼓起勇氣揮舞戰旗。「就算是魚兒上鉤,也得偶爾餵她……我湯姆來湯宅也有五年,就是看不出旭日小姐怎會看上像少爺這種人……不不,我的意思是說,少爺您好像有些變了。」變得比較有情感了。
他來這裏工作五年,雖然本身對費璋雲的了解不深,但他老爹重病前可在湯宅裏做了十年的園丁,多多少少也對湯家、花家和費家的世代交情有些了解;自然也聽說了些花希裴的死對璋雲少爺的打擊有多大。
以往,總看見璋雲少爺冷冷淡淡的,像沒魂沒魄的空殼,然而現在不同了!雖說,他對旭日小姐是惡毒得很,但比較會搭理人了。
費璋雲瞇起眼。模糊印象中的園丁,一見到他,是連話都不敢說的,他什麼時候開始懂得大著膽子為那全身上下沒一兩肉的女人抗辯了?
過去三個星期來他是沒跟旭日說過半句話,絕大原因是憎惡那女人。
是的,他憎惡她!
打心底憎惡他的一切——小狗似的舉止、瘦骨嶙峋的身子、渾身上下噥烈的藥味!
更憎恨她藏起那卷錄音帶——
因為憎惡,所以格外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她相當畏懼生人。剛來的一、兩天,幾乎纏在他身上不放;並非她像只受驚的小兔子般躲在他身後,而是從她攀住他手臂的方式感覺出來的。
她畏懼,但也看得出她在努力克服這項弱點;就拿園丁湯姆來說吧!
頭一天那怯懦懦的小兔子就站立在花園旁傻笑;第二天跟湯姆聊了十分鐘左右,語氣生疏有禮;第三天則聊了二十來分鐘,時間逐日增加,笑聲成正比成長。
不是他有意聆聽,而是花園上方正是他的臥房,不聽也難。
「少爺,我給您良心的建議,既然有了女朋友,就別帶其他女人回來。」湯姆不平地申訴。
「建議?」他揚起眉。顯然湯姆以保護者自居。
「是的。」湯姆理所當然地繼績說道:「這個星期日,老劉、司機小李、大廚北岡,還有其他人打算去郊外野餐,先跟您報備請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