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好,那我們就做課後的題目吧。」
花蕾拿出她的計算本,一道題一道題做起來。我看著她計算本上的紙慢慢地被歪歪扭扭的鉛筆數字填滿。那些數字寫得又大又難看,幾乎不能當作是數字。但是她的老師卻常在這樣的作業本上打「優」。
我總覺得當初自己與花蕾這個年紀寫得字要比花蕾寫得字好看很多,至少也比花蕾寫得好。但是記憶裏,我的作業本上很少有「優」。尤其當初「寫毛筆字」這門課。
「寫毛筆字」這門課,老師認為寫得好的字,就會用紅色圓珠筆在這個毛筆字上打一個圈。如果一頁紙上有五個紅色的圈,那麼老師就會在這一頁紙上寫上一個「優」字。
那時我對「優」總是充滿企盼,每次,寫毛筆字的作業本一發下來,我就翻開作業本,第一時間找「優」。如果有「優」,我便故意拿給同學看,四處炫耀。如果沒有「優」,我就只有幹瞪眼的份,看著別的同學四處炫耀。這時我常常恨不得沖上去一把撕掉別人的作業本。這樣的沖動我有過許多次,但一次也沒有真正發生。
然而有一天,一個平時十分沉靜而且長得還過得去的女孩沖到我面前,氣喘籲籲的看著我。我問:「你想幹嗎?」
她一個字不說,一把搶過我正在炫耀的毛筆字作業本,撕成兩半,扔在地上。
我頓時傻了眼。等我意識過來後,我問她:「你幹嗎撕我的本子?你賠我本子。」說完,我便嗚嗚地哭起來。
那女孩沒有回答,也跟著嗚嗚地哭起來。
我不顧自己哭,也不顧那女孩哭,伸手推那女孩,嘴裏喊著:「你陪我的本子,你陪我的本子。」
之後,那女孩哭聲越來越大,我也哭得越來越響。老師過來後,把我和她都叫到了辦公室。老師批評了我,也批評了她。
我記得老師對我說:「你不能太驕傲,驕傲使人落後。」那時我還不太能理解這句話,因此對老師對我的批評大為不解。
那女孩怎麼也說不清為什麼要撕掉我的作業本,她總是哭哭啼啼。後來我知道她是「寫毛筆字」這門課的課代表,那天她的本子上沒有得「優」,看見我四處炫耀,忌火中燒,於是撕了我的本子。
如今,我很奇怪花蕾的作業本上怎麼會有那麼多「優」。不單單是數學作業本上,她的其它作業本上也都是「優」。這使我懷疑她的老師是不是全是閉著眼睛批改作業的,最差也是一只手在鍵盤上遊戲,一只手在作業本上寫「優」。
花蕾做完她的作業,對我說:「我不想做數學題目了,我想看看語文,明天有語文課。」
我說:「好的,你看語文吧,我幫你檢查數學作業。」
花蕾乖乖地看起了語文。我查出她的數學作業有三處錯誤。我沒有直接給她指出來,而是等她看好了語文才跟她講解。花蕾的語文很簡單,教材上只有十幾篇由幾行帶拼音的漢字組成的文章。每篇文章只有幾十個字到幾百字不等。我看了看書後面的標價,價格和我想象的差距不算太大,沒有引起我的不滿。
只是我覺得現在的教材怎麼都編得像畫畫的教材一樣,到處都是五顏六色,我想還不如直接把畫畫的教材和語文教材編一起得了。省了人力物力財力。也省得學生每天帶那麼多書,增加書包的重量。
我順便教了花蕾幾個語文生字,由於我嘴唇比較厚,發音時,平舍音跟翹舍音很難分得開。因此,還遭到了花蕾的恥笑。
不過,這些我都沒有放在身上。因為我已經不在乎花蕾對我的打擊了。
今晚,我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花蕾身上,幾乎忘了外面還有個男人和女人。
無意間,我聽到外面的男人說:「你弄好了嗎?」
女人說:「快好了。」
男人問:「你明天有上班嗎?」
女人回答:「有,醫院裏最近病人特別多,我忙都忙都忙不過來。」
男人說:「醫院裏又不止你一個醫生,用得著你這麼忙嗎?」
女人說:「我也沒辦法,科室裏安排的。」
聽完他們的對話,我知道了花蕾的媽媽原來是個醫生。這與我印象中的她又產生了距離,如同我第一次聽到何婉清這個名字時的想法。
我想,人的想象和現實總是有距離的,無論想得多周到,現實總是有遺憾的。
11
我悄悄地問花蕾:「你媽媽是個醫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