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長遠站在門口,對著房內抱著大妞的妻子,歎道:
「就叫長平吧。關長平,既然不能為關家顯名聲,那就盼她一世平安吧。」
他與她同時步進小睡房,父親不曾回頭看她一眼,身影逐漸淡去。
她來到小床前,娘親抬眼笑著,也隨著父親而消逝。在她眼前,小床早已殘破,她目光下移,落在娘親倒地的地方。
地上,仍有擦不掉的血跡。
她低眼良久,又望向角落裏的衣箱。
「你只要記得一件事……你蘭叔叔不是人!不要相信他不要接近他!他是條毒蛇,害死我們的毒蛇!」
「大妞,你記得,你只要相信你自己的眼睛!誰也不要相信,只信你的眼睛就夠了!就算你再傻,你只要認真去看,終究會明白一切的!」
她輕輕撫過衣箱,忍著掌心刺痛,輕聲說著:
「爹、娘,我平安回家了。長平十七了,平安到家了。」
箱子有些沉,她記得箱裏不只小孩衣物,連她的玩具都在裏頭,奶娘的小女兒對她的玩具全無興趣,但她一人玩得很快樂,蘭青會在旁看她玩,偶有童心時陪她一塊打鼓。
長平心頭一動,迅即轉身,一抹紅袍就在門檻後飄揚。
紅袍的主人一見她回身,直覺挪開眼,隨即又拉回她的面上,淡淡注視著她。
「醒來了啊。」他道,慢步跨過門檻。
這聲音,聽起來毫無感情。如果剛才她沒察覺,蘭青會在門口盯她多久?
蘭青面上戴著鬼面具,明明遮住半面,只露出水墨眸子與鼻唇,但卻隱隱透著……她有點遲疑,這叫風情嗎?
今今對月飲酒時,偶爾會有一種連她都動心的風情,但,蘭青這有點像又不像,她沒見過,心頭卻是忽然輕癢著,心浮氣躁起來。
「別一直盯著我。」他道。
「蘭青……」她本想問為何他不回家,但又改了話:「你變矮了。」
蘭青聞言,唇角略挑。「我哪矮了?高你一個頭不止呢。」
不,不是這樣。在她記憶裏,明明蘭青比師父還高大,明明蘭青比師父還溫暖,但,現在蘭青不過跟師父一般高,蘭青一身紅衣……一點也沒有像師父那樣的溫暖。是她記憶出錯了嗎?
蘭青又笑,上前幾步,拉好她的衣襟,又替她系妥腰帶。
「瞧你,要這樣出門還得了?華家姑娘愛美,這衣服對你來說還真複雜了些。」這色彩鮮麗的衣裳完全不配大妞的相貌,衣比人美,說出去只怕穿衣者滿面羞愧了。
他近身時,陌生的男人氣息混合著異香撲面,長平只覺這氣味不難聞,她很是喜歡,可是,以前的蘭青身上香味只讓她安心,不像現在……總是有一種淺淺的渴望呼之欲出。
「大妞,這幾年,你過得好麼?」他柔聲問著。
她抬眼對上他美麗的眼眸。
「怎麼了?你不是會說話了嗎?瞧,記得這裏是哪裏嗎?」
「我家。」
美麗的眼眸波光瀲濫,隨即迅速褪去。他又笑:
「原來你還記得。」
「我都記得。蘭青,你變了好多。」她目不轉睛。
「你不是也變了嗎?我瞧你時,還真認不出來是大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