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她心情似乎平複許多,胃口也好些了。
送去給她的賬本,也全打理得條條分明。
這就是盼兒,無論自身如何,父兄交代的事。總會打點得妥妥貼貼,不教他們失望。
陸祈君合上賬本,望見福伯手中的拜帖,簡直想呻吟了。
『福伯,你是見不得我日子太好過嗎‧』『怎麼了‧』盼兒不解。
『孫氏少東的邀帖。』福伯頗樂地公布答案,將帖子攤開湊到她面前。
『迎翠樓……』她喃念。 『哥哥不愛上花樓‧』『不愛。』他也不懂,談生意客棧、茶樓不成嗎‧非得上花樓‧
真怪,他們家的男子,從爹爹到哥哥,都不愛上花街柳巷呢。
她聽說,男人們最愛上那兒尋歡作樂,一擲千金醉臥美人膝,可爹爹不愛,因為心裏頭有娘,千萬佳麗盡成庸脂俗粉,那哥哥呢‧
『哥哥心裏有人嗎‧』陸祈君回眸,定定凝視她。 『那你呢‧將來有何打算‧』『少爺!』福伯使眼神暗示。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他不予理會,仍是問: 『陸武不在了,你總要為自個兒盤算,難不成就這麼為他守下去‧』盼兒沒那麼脆弱,該談的,何必刻意回避。
陸盼君垂眸,靜默了許久,輕聲問: 『不能這樣嗎‧』他被問住了。盼兒真打算終身不嫁了‧
『你……愛他若此……』他澀澀地道。這一生,真再也容不下別人了嗎‧
『我不嫁,會讓陸家被笑,可是我想,哥哥不會介意吧‧就算我一輩子賴在陸家終老。哥哥都會照顧我……』是哥哥,要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別管別人怎麼說,這就是她想做的。
『盼兒,你何必那麼死心眼‧天下之大,除了陸武難道就沒別人了嗎‧總有個人』聲音弱了下來,終至沉默。
天下之大,他不也死死認定那麼一個,再也容不下其它‧自己做不到,又哪來的臉說服她…『我懂了……』他扯唇,低低地笑。 『就依你吧。』他起身,走出書齋。
當真……無法取代嗎‧
他一再自問。
『你心情看起來更糟了。』孫少東明白指出。
陸祈君扯出一抹澀然的笑。在盼兒面前,總要強自撐持,故作無謂,出了家門,已不想再掩飾。
『沒去尋那佳人‧』『有。』眺看窗外,眸光蕭索。 『她說,她再也不要別人了。』這是她要的,寧可一生絕了情愛,憑吊那最初、也唯一的那個人。
她與他,竟是同樣的心情……他還能說什麼‧
『那真遺憾,敬你,失意人。』陸祈君舉杯回應,一飲而盡。
『今晚。我想留下。』他突如其來地說了這麼一句。
孫少東頗意外地挑眉。這倒是頭一遭。
『怎麼,想放縱‧』搖搖頭。 『我說過,你太清醒,辦不到的。』『那就醉醉看。』何妨‧不是沒為她醉過,他太累,不想再強自撐持。
身畔這名女子眉兒彎彎,笑起來竟有幾分神似盼兒。
他伸手,撫觸那教他情牽的相似臉容,眷眷戀戀。 『可以嗎‧』女子微訝,嬌笑道: 『當然。』身處青樓,被狎玩輕慢慣了,竟頭一回有人尊重詢問一聲可以嗎‧
她不是盼兒,那主動碰觸的手。太輕佻。
他閉了下眼,再灌上一口烈酒。
無可取代的感覺,太苦。這一夜,他想忘了她。
他醉了,很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