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盼君

樓雨晴 作品,第29頁 / 共4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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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後來,當爹娘的發現事態不尋常,不得不出面關切……『咳、咳咳!』書齋內傳來幾聲劇咳,陸祈君壓下胸口痛意,合上眼前賬本,取來下一冊。

毫筆欲落,眼前一陣昏暗,他用甩頭,好一陣子過後,瞧清賬冊,強打起精神接續。

陸君遙在外頭站了兩個時辰,再也看不下去。上前抽去毫筆。 『你是嫌咱們陸氏家業不夠龐大嗎‧』陸祈君瞧了眼,淡淡喊聲: 『爹。』又挑起架上另一支毫筆,神情無一絲變化。

『如果我沒記錯,這支胎毛筆是盼兒送的吧。輕巧好使、毛量豐沛,墨漬飽滿,你用了好些年了,換了別的,你用得慣嗎‧』陸祈君動作一頓,裝著沒聽見,面無表情繼續看帳。

陸君遙氣悶。 『我就不信你真忙到連看妻子一眼的時間都沒有。祈兒,你在自戕嗎‧』明眼人一瞧,便知他根本是以幾近自虐的方式耗損性命!

依這景況看來,再這麼下去,陸家或許不出一年便會成為天下首富,而他也不出一年,必會耗盡精力,英年早逝!

他歎息,憂慮地問: 『你與盼兒,究竟是怎麼了‧』不是都成了夫妻,還有什麼事過不去呢‧

當初盼兒戀上陸武、要嫁陸武、懷有陸武的骨肉,都不曾見他如此過,如今盼兒都已在他身邊,為何他反倒膽怯退避了‧

筆尖一頓,在紙間漾開一道墨色,他擱筆,仰眸直視父親。 『我若說了,怕是用不著我自戕,你便會先殺了我。』這麼嚴重‧陸君遙皺眉。 『什麼事‧』『我強要了盼兒。』『祈兒,你這是』陸君遙一頓,氣惱、卻又不知從何罵起。他懂得這些年壓抑下來,兒子心裏頭的苦悶,可那也不能不顧盼兒意願呀!

『都等了那麼多年,現在也已是夫妻了,就不能再多等等嗎,難怪盼兒……』『不是婚後,是婚前。』他聲音空泛。面無表情接續。 『她腹中孩兒,是我的。』陸君遙一愣。 『你說什麼‧』『她腹中孩兒』『陸祈君!』一把揪起他,陸君遙無法置信,咬牙怒瞪他。 『你再說一次!』『是我。我強占她的身子,奪了她清白,令她珠胎暗結,再若無其事地娶她。盼兒善良,不可能說出實情』話未說完,陸君遙已一掌揮去。

這一掌,他沒有留情,盛怒下使了全力,陸祈君跌退開來,直抵到牆面,一瞬間痛麻得甚至感覺不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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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唇角帶著笑,低低地、低低地,麻木地笑著,話語無知覺地自嘴角逸出。 『無所謂,我得不到她的心,至少也得到她的人了,你就是打死我,我也無憾了。』『陸、祈、君!』徹底被他不知悔改的言語激怒,陸君遙揪起他,一掌、一拳,毫不留情地擊出,失了理智。 『盼兒視你如兄,全心敬愛啊!你怎麼做得出來!』『我若不這麼做,她又怎麼會是我的‧當了十年的君子,只能看著她屬於別人,夠了!我不願再蠢下去』『衣冠禽獸!』最後一擊,重重將他打飛出去。

桌子翻了,帳簿散落一地,書齋淩亂不堪。

他撐不住身子,趺坐在一片狼藉的地面,喘息著,神志昏暗。

眼前景物太模糊,腥紅血水自嘴角湧出,他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仍是不自覺地笑。 『呵……禽獸嗎‧』連他自己都這麼覺得。他毀掉了一個女人的人生,他又如何還能心安理得擁有自己的人生‧

陸君遙揪起他出了書齋,他不曉得父親要做什麼,麻木地任他去。

而後,陸君遙甩開他,指著不遠處的練武場。

『記不記得你九歲那年對我說過什麼‧你說不希罕仗著身分達到什麼目的,要讓盼兒、心甘情願對我說,她要嫁你!這就是你所謂的、心甘情願嗎‧陸祈君,你太讓我失望了!』想起盼兒承受了什麼,他既痛又憐,一腔怒火怎麼也消不掉。

她知曉自己的身世,寄人籬下的小孤女,祈兒無論做什麼,她除了忍受,又還能如何‧

如此卑劣行徑,他怎做得出來!他讓他好失望、好痛心!

而自己,竟也與他一道壓迫盼兒,強逼她嫁了奪她清白的人……『陸祈君,我沒有你這種兒子!』他在這個家,完全成了透明,一時之間,眾叛親離。

得知此事,已是數日之後。

娘送了安胎補膳過來,撫著她隆起的肚子,輕輕歎氣。本是一段美滿良緣,怎會弄至今日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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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有事心煩‧』既是她先起了頭。孟心芽也就說了。 『盼兒,你會怨爹娘做了這決定,強要你嫁祈兒嗎‧』如今想來,盼兒當時必然有苦難訴,而他們還強要她嫁那個傷害了她的人……

『怨‧為何‧』爹娘是為她著想呀。

『祈兒已說出真相了。傻孩子,這事你怎不早講,娘會為你作主的。』如今,父子決裂,她實在也無法再說什麼,畢竟,這事受到最大傷害的是女人家。

爹娘知道了!

她頓時無措,呐呐無言。

孟心芽輕撫她肚腹,怎麼也料不到,這裏頭竟是陸家骨血。 『委屈你了。祈兒做下這種事,連我都不知該怎麼說,他明明就不是那種強取豪奪的性子,怎會犯下這難以原諒之事……』陸盼君愈聽愈不對,哥哥雖鑄了錯,也是醉後失足,不致難以諒解,娘的神情卻太沉重、太虧欠。

『哥哥是怎麼說的‧』『他說……是他強要了你,得不到心。也要得到……』向來溫良敦厚的兒子,怎會說出這種話,莫說夫婿,連她都難以置信。

『胡說!』她驚跳起來。 『娘,你別聽哥哥胡說,不是那樣的……』『盼兒‧』『是,孩子是他的,可他只是喝醉了,根本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不是有意要欺負我的。』她急欲說明,幾度差點咬了舌。 『娘,哥哥是你生、你養的,他的性子您還不清楚嗎‧他豈是那種人‧』天!哥哥這麼說,是存心要所有人都不諒解他嗎‧

『呀!』孟心芽錯愣了會兒,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