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一愣,覺得這孩子的話有點唐突。她小心的避開了這個話題,收回目光,「不是叫我唐姐嗎?怎麼變成直呼其名了?」
「我從沒把你當姐姐。我們至少是——朋友。」廖小婁說的很認真。
「朋友?是啊……」唐曉樂了,「小朋友。」
「可你從未讓我走進你的生活。」他竟抓起唐曉的手,體味著他想象中的冰冷。
唐曉的心抽成一團,不僅因為這雙手的溫暖還因為這孩子洪水般的熱情。她有點害怕——使勁抽出自己的手,傻傻的看著廖小婁。廖小婁微微的俯著身子,褐色的眼眸隨著唐曉的顫抖而微微的動。
唐曉歎息,似乎更疲憊了。「小婁,你懂嗎?最昂貴的花是玫瑰,而它也是容易凋謝的。每一株都有刺,正如每一個人在性格上都有你無法忍受的缺點。所以在愛裏,包容是最重要。你可能覺得我現在的模樣讓人擔心,但——」唐曉用曾被小婁抓住的手來回撫平著黃紅色的圍布,滿臉平靜,「如果我沒有體會過那愛裏的滋味,我是不會那麼悲傷的。」。
「你在警告我?」
唐曉默然,她和安古屺已經走過一個長長的等待,現在也許——只剩下最後一段了。但她需要得到一點確定感,得到那一點可以讓她下決心的保證。可她又找不到,從安古屺的眼裏找不到,從安古屺的話裏找不到,從安古屺的笑聲裏更找不到……她看著眼前的這個「天樂」,難道是上天的考驗?讓她在孤獨的時刻,在她最可疑動搖的時刻,看見這樣一塊滿足充饑的軟糖?難道她最怕的不就是因「模糊」帶來的不分明?如果自己在這時不堅定,那便是不可救藥。
「我該回家了。」唐曉越來越冷靜,口氣冷冰冰的。
「我送你。」
曉疾步而出,「不用了。」
小婁一把抓住她,「難道一個讓你不幸福的人還會讓你拒絕別人——別人的關心?」
「不是拒絕。」唐曉想讓自己的話能讓這個孩子冷靜下來,「而是這些都不是你應所及的。」她說完,看著廖小婁滿目的失望又有點不忍心。她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像對待一個愛操心的孩子。
唐曉頭也沒回的走出PUB,連多一眼都沒看後面跟著的廖小婁。
情是人體的維生素,不可缺乏但也不能過量。
也許她該和那個孩子講明白——在這種環境下,在這個她正給予他幫助的狀態中,存在的感激情緒很可能被自己誤會成更加誇張的男女之情。何況廖小婁又是一個這麼富有想象、熱情豪放的人,此時的隨波逐流已經讓這個年輕人倍感無奈和壓抑。也許就是因為唐曉在他身邊,他才會總犯迷糊。
孩子喜歡同情,但唐曉不能,她不能讓一個孩子做傻事。
坐在車裏,唐曉心裏一直盤算著下次該怎麼和這孩子劃清關系——在沒有圓滿的答案之前,唐曉只准備耕耘她可以觸及的土地。
唐曉的電話響了,喚回她的心思,「喂?」
「是我,小婁。」
曉不自然的咳了咳,「有事?」
「沒……」她生硬的口吻讓廖小婁適應了一會兒,「我剛才是不是又添麻煩了?」
唐曉笑了,似乎很輕松,「你只想著好好練歌就好了。」說完,她就開始溜號——尋找著一句合理的道別話。
那邊的小婁有了靈感,先知先覺,「別、別掛電話!」隔了一會,「我能為你講個故事嗎?」
「……」唐曉不置可否,她沒想到她和廖小婁之間如此平常的關系卻能帶來他們之間如此複雜的問題。
「有一位畫家,發明了一種奇異的紅色顏料。他的畫也因為這紅色而光彩奪目、無人能敵。但不久,這位畫家死了。這種奇異的紅色顏料也跟著消失了。在他死後,人們才發現在他胸口上有一個舊創口。這就是——那美麗顏料的來源。唐曉,你明白嗎?這個故事你能明白嗎?」廖小婁一遍接一遍的追問唐曉,生怕唐曉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我明白。小婁,我累了。我得回去休息了。」唐曉匆匆掛了電話,她沒那個義務去幹涉任何人如何看待自己愛情的態度。可掛了電話,她的感覺卻病不好,就像被一層煙霧包圍著——漫天的霧氣不僅讓她呼吸困難而且讓她看不見太陽。
在心情沉重的時候,四周的苦悶,她甘願聽之任之——心頭一片茫然,又悶又沉重。為什麼這個時候還要為這個擔心?管他好壞!由它去吧!霧只有薄薄的一層,不久是會變淡的——一個孩子會有什麼長性?那只是幼稚的閃念罷了。
第八十八話 用拳頭說話
「停車吧,我在這下車。」唐曉付過錢,下車站在街道上。她望向馬路的延伸處——霓虹閃爍下的馬路似乎更長了。她想散散步,散出點心情,散出點恬淡的超脫。走進一片爛漫的燈光,街上的樹也浸潤在柔和的光暈中。
散步散盡了她白日間的一切不愉快——這是唐曉散步的核心。散步成了她與心靈的自我對話:自由是怎樣的一種高貴而不平凡的東西?那是個美麗的空白,厭煩了憂鬱後的心靈空白。而有了愛,在甜蜜和苦澀中便少了這份靜——埋在自己的愛裏,埋得暗無天日。
唐曉望著天空長歎然後笑了,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