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拱手,為君一笑。
花都的所有傳說中最美麗的或許就是華國曆史上為美人不要江山的烏衣侯了。才子佳人的佳話中,烏衣侯的愛情無疑是作為豔麗的一筆。就像是天際的一抹驚鴻劃過,留下的是驚豔、繾綣。
相傳華國開國國君駕崩之後,原是立下遺詔立胞弟烏衣侯公子俊卿為帝,只可惜花都的美人迷了烏衣侯的眼,亂了烏衣侯的心。美麗的女子邂逅多情的侯爺,便是纏綿的三月芳菲。那個名為織錦的花都女子,一回眸間便亂了少年侯爺心裏的一池春水,從此在不能平靜。眼裏、心裏看到的記得的只有那盈盈淺笑的女子。
這個似乎很是俗套的故事卻遠沒有如其他那般的平淡。一個是皇親國戚,國之儲君,另一個卻是喪夫新寡,這樣的兩個身份注定了他們之間不會有一個美麗的結局。
「懷安帝崩後,烏衣侯本應接位登基,可惜他鐘愛的女子卻不能母儀天下。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烏衣侯會選擇天下,但是直到登基那一天,烏衣侯一襲素衣,身邊是驚鴻絕豔的女子。那個時候他說『江山雖美,不及織錦一笑』。而後攜美翩翩而去。」說書的先生一拍驚堂木,在大家以為故事就會這樣告一段落時,他淡淡的掃了座下眾人一眼,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又繼續講道:「一生一世一雙人,顯然不適合於皇家,烏衣侯為了實現對織錦的這個承諾放棄了江山。可是即使他可以放棄但有人卻不能釋懷,這個人就是懷安帝和烏衣侯的生母——孝德太後。烏衣侯自登基那日表明自己心意後,就決定帶著織錦歸隱,遊遍山河。然而,這世間最不缺的便是棒打鴛鴦,孝德太後本就不喜織錦喪夫新寡的身份,如今自己的兒子又為了這樣的女人放棄了江山,於是傳下懿旨,追殺織錦帶回烏衣侯。雖有言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但是烏衣侯怎麼也是不肯拋下織錦隨前來捉拿他回去的羽翎軍回去的,於是雙方大打出手。饒是烏衣侯一身本事,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一整個營的羽翎軍。而那織錦也是個奇女子,看到自己的愛人拼死也要護她周全,既是被擒也不肯求饒低頭••••••」
這時。說書先生又停了一下,馬上就有人喊了起來,「接下來怎麼樣了,織錦和烏衣侯在一起了沒,那太後又做了什麼嗎?」其他的人也紛紛附和起來。
說書的先生看了一眼那開口的綠衣女子一眼,接著說道:「烏衣侯見自己心愛的女子被擒,便失了反抗的意志,兩個人被羽翎軍帶回了皇城面見太後。當時,太後看著地上跪著的兩人,看到自己的兒子為了這麼一個女子受傷流血也是不悔,大怒之下只問了一句『如今,你是悔還是不悔?』烏衣侯跪在下首,懷裏摟著的女子已是氣息奄奄,怕是不久便要香消玉殞。於是他長笑一聲,看著織錦說『今生無緣,來生我定與卿白首偕老』一語罷了,竟抬掌自斃。」
「啊!」人們不禁都發出一聲驚呼。
「織錦終是沒能活下來,被擒時已是受了重傷,回京的一路又沒有照料好。等到了太後面前已經只剩下了一口氣,她見烏衣侯至此也不曾放棄她,便含笑而終,死在了她最愛的男人懷裏,烏衣侯本欲隨她而去,卻被太後手下的高手救了下來,然而身雖未死,死志決絕。最後紅塵難戀,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這個故事到此便是終了,白梅唏噓的看著說書先生收拾了一下沖著大家一作揖,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不禁想起了逃宮的靜‧,此時我也不知當初自己做的究竟是對還是錯,當初幫他原就是為了與他兩人之間多年的情誼,也是可憐他為情所苦的憔悴。可是如今瓊國兵敗,割城和親,這個時候的靜‧與流香之間會有什麼樣的結局?我甚至不知道流香是否還是我記憶中的那個流香。
「白梅,」我喚了一聲跟在身後的白梅,問:「你說江山、美人孰輕孰重?」
白梅愣了好一會兒子,顯然不知道我問這個問題的初衷。半天她才喃喃的說:「女子和男子原本就是不同的,男子重的是封侯拜相、快意江湖,女子要的不過是‧心似妾心,相與伴君老。」
可是如果是兩個男人呢?我有時會懷疑流香的真心,他究竟是真的愛靜‧還是為了在瓊國時能尋得一方庇護才與靜‧在一起的?如今回到華國的流香會不會為了皇位放棄靜‧甚至是犧牲靜‧。我突然間想起了靜雪對我說的那一句話『人定勝天,那不過是老天一時的有趣放過你罷了。』靜‧不信命,可是在與流香的愛情中他不得不信命,我親眼看著那個意氣風發的男子為了愛情卑微到何種地步,驕傲的他不惜向他的君父苦苦哀求,直到將額頭磕的鮮血淋漓也不肯起來,只是為了換得那人的一句平安。
三生陰晴圓缺,一朝悲歡離合。如果真的是三生的相遇換來此生的相守,那這緣終還是太淺。我想過很多種與靜‧、與流香的相遇,可是卻始終沒有想到那最可笑的一種。
恍惚中,時光停滯,歲月靜好。宛如多年前。那時我還是在他們面前撒嬌裝癡的孩子。
從花都起程,走水路不消三日,便到了華國的皇城,就如瓊國的京都只叫京都一樣,華國的皇城也只叫皇城。抵達皇城之後,我並沒有被華國的國君召見,反而被安排住在了漣王府,不多時就迎來了一道讓我措手不及的聖旨。
第二十六章 靈蠱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瓊國公主瓊華和親我朝,朕心甚悅,特賜婚漣王流香,不日完婚。欽此。」
「瓊華接旨。」渾渾噩噩中我接了旨,聽到傳旨的太監笑呵呵的向我道賀。白梅見我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忙端起笑臉打賞了前來宣旨的太監又客客氣氣的送他出去。回來時卻沉默的站在我的身後,想必她也是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靜‧與流香的故事,她也是聽我說過的,如今卻要我嫁與流香,真是可笑。
「白梅,你說我上輩子一定是個惡人,所以今生老天爺才這樣懲罰我對吧?」
「瑤瑤••••••」然而回答我的卻不是白梅,我拍了拍僵住的臉,盡量笑得自然一些看向身後的人。
「好久不見了,流香。啊,還有靜‧。」流香是和靜‧一起來的,看到他們兩個人的樣子我也能看出他們過得不差,想必還很幸福。
流香看著我,眼裏滿是憐惜,他原想上前安慰我,可是卻被靜‧阻止。靜‧冷著張臉走到我的面前,不由分說的就給了我一巴掌。
「啊,靜‧你做什麼?」流香忙上前抓著靜‧的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的臉上已經浮出一張五指印了,見此流香也顧不得埋怨靜‧,急急的掏出帕子,替我擦去嘴角溢出的血絲。
「許芳瑤,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自是知道的。」
「你若是真的知道就不會蠢到自己要求來華國當這和親的公主,你知不知道我們聽到這消息時有多擔心?許芳瑤你不是說你怎麼也是不願摻和到皇家的是是非非中的嗎?」
我按住流香擦拭我唇角血絲的手,垂眸看著裙擺下微微露出的鞋尖說:「靜‧,有些事並不是我們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在你心中,流香便是一切,可是我,我的心太大了,裏面裝了好多好多人,我不能就這樣以一句我並非皇室嫡女,便顧自過著我的小日子。」
殘陽如火,紅色的光斜斜的透過窗子輕巧的落在地上,一時間滿屋俱靜。最後,流香長歎一聲,道:「事已至此,便不要再多說了。想不到你我竟有一日成了夫妻。」說罷,便攜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