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這麼想的!」卓瑞桐苦笑,「你瞧那刺客寧肯咬碎藏在牙齒中的毒藥服毒自盡,也不願吐露半點身份,卻為何偏偏隨身攜帶著通行符牌?豈不是有點欲蓋彌彰嗎?」
「但他又的確不是衛郡的人,王爺你覺得他會不會仍是北戎滲透入中土的奸細?」
「可能性不大,其一,用此等低劣的方式查探,遠比不上寧棠兒以身份做掩護查探容易;其二,同樣的理由,北戎只希望中土越亂越好,恨不得渾水攪魚,犯不著多此一舉!」
第五章 晟巷舊事(2)
「那麼就剩下朝廷?」聶空問出後,又自己搖頭否定了,「雖然現在看來這個可能性最大,然縈妃身亡是經醫官察驗過的,僅憑小瓷失蹤,朝廷如何能懷疑到衛王頭上?當然,最大的破綻仍是在符牌,如是奉旨追蹤,刺客帶著吳國的通行令牌豈非可笑。」
「或許就是為了混淆視聽吧!」卓瑞桐停下腳步,轉身拍了聶空肩膀一下,「不管刺客是受誰指使,既然能潛進王府來,又伏藏了不只一日,說明……」
「有內應!」聶空沉聲說出了卓瑞桐未說完的話。
卓瑞桐點點頭,剛欲再說什麼,卻在此時刮過一陣更猛烈的風,隨風揚起的細沙撲面而來。待風過,卓瑞桐放下遮擋的衣袖,若有所思地歎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啊,非我欲與皇弟相爭,而是爭與不爭,現在都只怕由不得我們了。」
「主上不用太擔心!」聶空稍顯狼狽,因為他的眼睛被細沙給迷了,所以不得不竭力清理著,「世事難料,因果循環,我們盡人事隨天命吧!」
卓瑞桐與聶空在王府內徘徊之時,閣樓上的歡縈和小瓷亦是輾轉難眠。
或許是閣樓空置許久未用的緣故,加上是在倉促間收拾出來的,下人未來得及焚香,故* 而盡管已灑掃幹淨,但歡縈卻總感覺空氣中仍有灰塵的味道,而且空間有限,這夜她和小瓷終於得同室而眠了。
歡縈翻了個身,轉臉看見相隔咫尺的另一張榻上,小瓷仰靠在床頭,瞪大了雙眼盯著房梁,一動不動。
歡縈猶豫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小瓷,你是不是在回想出宮的一路上,有沒有什麼紕漏或可疑的人?」
「我想過,四天之內從京城到衛郡,我晝夜未歇馬不停蹄,除了在路途上買過一次幹糧和向民戶要過兩次水,根本就沒有遇到過任何可疑的人或事。」小瓷人未動,不過她的回答證實了歡縈的猜測沒錯。
「會不會也有人這樣一路跟來衛郡?」
「我不知道。」小瓷言語中透著無奈,「當時你服用了假死神藥,必須要在七日之內另服解藥,不然就會弄假成真,我一心只惦念著能不能及時趕回,所以光顧催鞭駕車,難道,難道我真的疏忽了?」
第五章 晟巷舊事(3)
歡縈愣住。原來小瓷竟那麼不顧命的奔波才將自己救回,不論出於何種理由,晝夜不停的驅車四天,想必體力早已透支,真虧得她能挺下來,還忍氣吞聲的服侍在自己身邊!這些天她與小瓷不冷不熱的關系,是否皆因自己太執拗於前塵往事?
想想由生到死,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厲太後和甄皇後手下的宮娥虎視眈眈地圍住她,然後曆數了一通她失德忤逆之類的莫須有的罪狀,厲太後便賜了她毒酒一杯。
小瓷親自端至她的面前時,一臉的冷漠,竟沒讓她察覺出絲毫異樣。她帶著滿腔的悲怨,眼看著那個懦弱的男子棄她而去,自以為從此黃泉碧落天人永隔,沒想到四天之後,她又死而複生。
由死到生,經曆了風塵仆仆的四天,她毫不知情,相比於死,生似乎更驚心僥幸。
四天的沉睡後,她的世界也徹底顛覆。曾經的承諾與溫柔被背叛,變成了誰都解不開的毒,如蟻噬蟲啃,痛徹骨髓,也許還將夜夜攪擾得她不得安寧;而被遺忘得遙遠的,卻悄悄來到身邊,成為她複生後唯一可以借助的力量;甚至是討厭的嫌惡的人,偏偏還對她有了救命的情誼,從縈妃到影夫人。她的生活,是否的確是該掩埋所有過往,重新開始?
「也不一定就是你的疏忽,」歡縈盡力以平淡的語氣安慰小瓷,「總之,往後你我二人,怕都得多加小心才是。」
小瓷翻身坐起,凝眉望了歡縈一會兒,點點頭,「夫人說得對,不過奴婢卻忽然想到了另一個人。夫人是否還記得前太子被栽贓行巫蠱之術,導致先帝沉屙日重,臥床不起的事?」
歡縈不動聲色,「小瓷,此話何意?」
「前太子卓巒被* 栽贓之時,已預感境況不妙,所以曾連夜帶著一支親衛,闖出宮門和城門,妄圖逃至駐紮在城三十裏以外的虎賁營避難,因為當時虎賁營的主帥郎定遠與太子私交甚厚,且了解太子為人,由虎賁營庇佑,先帝就不得不三思而後決了,便是厲津他們也不敢擅動太子。然而可惜的是,太子剛剛出城門不遠,就被厲津的人馬截住,根本不讓他有入宮訴罪的機會,當即賜了他毒酒自裁,之所以這麼快被截住,皆因親衛當中有人給厲津通風報信,此人後被封為忠信侯,閑居在京城,門下羅養了不少死士,以供厲氏一党胡作非為。」
第五章 晟巷舊事(4)
「我知道此人,」歡縈蹙眉道,「他叫婁訓,你懷疑,今夜的刺客是婁訓的手下?」
「我說不清楚!」小瓷輕輕咬了一下嘴唇,道,「可我實在想象不出,除了婁訓的死士,還有誰能這麼快的追到衛郡來,而且我聽傳聞說婁訓的死士一旦事敗,也是個個都會咬碎藏在牙齒裏的毒藥,服毒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