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出火車站,看見紅紅的太陽藍藍的天,阮喬還是情不自禁跳了兩跳,振臂高呼:「我自由啦!」
許朗板著臉冷冷地看著她,「哎哎哎,過分了啊,我媽在你就是坐牢啊?兩面派。」
第四章 一人分飾兩角(6)
阮喬飛了許朗一眼,「話不是這麼說哦,長輩在我就守長輩的規矩,這是素質;長輩不在,我就做回我自己,這是風格——這可 和兩面派沒關系!」
許朗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嗯,好吧——」下一秒,他忽然也舉起一只手,「我自由啦!」如果不是分量日長,他或許也要跳個兩跳。
阮喬笑彎了腰。
自由與白安安是絕緣的。
當阮喬和許朗在慶祝新生的時候,白安安已經在醫院的急診室、病房、繳費台、護士站跑了無數個來回,甚至來不及顧及自己五味雜陳的心情。
站在藥房前面長長長長的隊伍裏,白安安突然覺得眼前一陣眩暈。
「安安,怎麼了?」下一秒,她在一個熟悉的懷裏。
「克遠?」白安安的聲音縹緲得像天邊一絲雲。
楊克遠護著妻子在旁邊長椅上坐下來,囡囡在後面牽著爸爸的衣角,一句話不說,乖巧地睜大了眼睛。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我媽一告訴我我就來了。媽怎麼樣?」白安安直起身子擦擦眼淚,「右腳踝骨裂,剛打上石膏。照了個片子,醫生說應該不用做手術。」
楊克遠舒了一口氣,「那就好,媽一向缺鈣,就怕跌跤。骨裂也得養。你放心,有我呢。」
白安安決定原諒楊克遠,就沖著他喊「媽」時候的那一份真誠。
還記得結婚那天,楊克遠這一聲「媽」讓自己的媽媽濕了眼眶。媽媽不住地點頭說:「好孩子,一家人,一家人了。」
那時候,白安安特別感激楊克遠,以為自己和媽媽相依為命的小家終於熱鬧了,終於開始繁衍希望了。
但是,事實呢……
「媽媽,」囡囡爬上媽媽的膝蓋,「奶奶叫我帶這個來給外婆。還叫我說,奶奶就不來添亂了,等外婆回家再去看她。」
囡囡稚嫩的聲音轉述這樣情面上的話,顯得格外生疏和冷淡。
第四章 一人分飾兩角(7)
那是兩瓶上好的牛初乳,白安安記得還是公公一個老朋友從新西蘭帶來的,一共也只得了四瓶。婆婆做了一輩子領導夫人,禮數上從來都是這樣周到的。但,禮數,禮數是對外人說的,白安安到底是什麼人呢?白安安的媽媽在這家人眼裏又是怎樣的位置呢?
這樣想著,白安安的脊梁又生硬起來。
「謝謝媽。」白安安的聲音冷得結成了冰。
許朗獨自回到家,幾乎立刻就爬上了床。被子還是媽媽鋪好的,手邊的櫃子裏還放著媽媽臨行前買的他愛吃的肉脯。
許朗心中若有所失。阮喬說的對,權利義務共生,在父母的庇護下,久違了的做孩子的感覺老馬識途地又回來了。這段時光,雖然不那麼自由,但無疑是省心的,可見做人父母,需要多少忍耐與付出——許朗心裏不禁一寒,阮喬那鏗鏘的「你想好了」的那副圖畫,還有媽媽來回奔波的模樣,都讓他壓力陡增——
「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實在太累了,許朗旋即進入夢鄉。夢中他在四姑娘山的山腰上紮營,背陰處濕漉漉的草甸散發的甜香讓帳篷中充滿奇妙的氣氛,碧清的溪水倒映著酒紅色的紅杉樹,令人迷醉。不知怎麼阮喬居然來了,手中抱著一個高原紅臉蛋的小娃娃,兩人都戴著一模一樣的羌族頭巾。許朗還沒問這是誰家的孩子,阮喬就一會兒張羅吃,一會兒折騰喝。許朗剛想幫手,孩子卻一腳踢翻了他最寶貝的「紅圈L」鏡頭,許朗急壞了,孩子卻大哭,那聲音像打雷似的,「開門!開門!」
夢中的許朗還在想:怎麼抱在手裏的娃娃就會說話了?
電話卻又咋咋呼呼地唱起歌。
許朗不情願地睜開眼,一眼看見立櫃上紅圈穩穩地紮在那兒呢,心下大定。還不容他詫異,砸門聲音又到,「阮喬,許朗,開門,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