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陳永茹你給我站住!又汙蔑我……」婆婆也追了出去……
方啟文和王瑩看著茶幾上滿當當的飯盒湯壺,怒視了半晌,忽然苦笑起來——媽媽咪呀……
窗外,是靜靜的春夜,池塘裏印著月和夜的影子,風的面紗在新綠的暗處緩緩落下,浮起清靈的露滴。
白安安此時的眼神,如這春夜一般舒然而寂靜,口裏有一句無一句輕輕哼唱著:「月兒明,風兒靜,樹葉兒遮窗欞……」
「傻 孩子,誰是媽呢?你給我唱搖籃曲?」
「有誰規定只有媽媽能唱?女兒就不能為媽媽唱?」
「好,你唱,我聽著。」
楊克遠托了關系,找到醫院最好的骨科醫生,定下了醫院高級單人病房,堅持嶽母應該完全康複了再回家。白媽媽不想這麼大張旗鼓,但女婿堅持,白媽媽也就不說什麼了,只能在這裏住下。前兩天,安安和楊克遠交替著陪房。第三天,醫生也說晚上就不用陪了。安安把呵欠連天的丈夫勸回家,自己還是決定留下陪著媽媽。
很久沒有這樣跟媽媽在一起了,留下,不單單是為了媽媽。
安安和媽媽躺在一張床上,還能聞到媽媽身上那股混著乳味的香。
「媽,我一直想問你的,你身上是什麼香啊?」
「我又不用香水,哪兒來的什麼香?」
「真的,很香很香,尤其是您穿那件白色的確良的小背心的時候,柔柔的,軟軟的,好聞得不得了,我小時候特別羨慕。」
後來,安安知道,那是母親的香。
繈褓中的孩子,半閉著眼睛,撫著母親的乳頭的時候,聞到的就是這種母親的味道。這種味道,伴隨著孩子的一生,是記憶裏最安全、最溫暖的味道。
不知會不會有哪一天,囡囡也會跟安安說:「媽媽,我一直記得您身上的香味。」
第四章 一人分飾兩角(13)
安安枕在媽媽手臂裏,轉了個身,媽媽「哎喲」了一下。
「媽,怎麼了?」
「人老了,是沒用了,手膀子有點麻。」
安安理著媽媽花白的頭發,鼻子有點酸。
「那您枕著我的。」
安安將媽媽圈進自己懷裏。
第一次發現,媽媽好小、好瘦,躲進自己懷裏,剛剛好。
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媽媽,一向在背後撐著自己的媽媽。
「媽,你瘦了。」
「瞎說,我的體重這二十年就沒變過。」
「但是……」
但是在安安的記憶裏,媽媽是高大的、萬能的,媽媽是……一直微笑著的……
白安安忽然想起六歲那年,她一個人在家,等了很久也不見爸媽回來。聽見門口有一點點動靜,就立刻搬了小板凳去看貓眼。媽媽坐在台階上,端詳著手裏那個綠色的本本。小安安看著媽媽的背影,看不見媽媽的表情,心裏一直忐忑著。過了好久,媽媽站起來拿鑰匙開門的時候,迎著安安的表情卻依然是微笑著的,「安安,媽媽買了豆沙包回來。」